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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与经济论文模板(10篇)

时间:2023-03-21 17:15:43

政治与经济论文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1

【论文关键词】经济建设;法治;行政 【论文摘要】党的十六大作出支持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加快调整和改造的战略部署。经济的振兴与持续发展离不开法治的平台。依法行政的实践与行政法学理论是社会经济持续发展的“双重防护林”。 衡量一个社会有多少财富要看它的经济指数,然而一个社会的文明指数则要根据那里的法治状况来判定。经济的振兴应当表现为经济基础的夯实、经济实力的增长及生产力水平的大幅提高。但恩,经济的振兴与持续发展必须以法治为依托。也就是说振兴经济,法治应先行。 一、经济与法治的关系 经济与法治建设的关系相当密切。按照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经济建设属于经济基础范畴,法治建设则属于上层建筑范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必然决定着上层建筑中法治建设的内容、方向。同时,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又具有反作用,当它与经济基础相适应时,就会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反之,即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同样,经济建设决定着法治建设的内容、方向。法治建设在服务于经济建设的同时,亦会对其产生反作用:当法治建设与经济建设相适应时,会促进经济的发展,进而推动生产力的前进,反之,它就会凸显其负面本性,使生产力的发展举步维艰。历史上法治建设不健全、法治环境不完善进而影响、阻碍社会发展的案例,俯拾皆是。法律虽有很多“不能”,但现在它已成为调整社会关系与社会生活的主要手段与方式。同时,由于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决定是根本的、缓慢的、隐然的、理性的、长期的,而上层建筑的反作用表现出相对性、迅急性、显象性、感性性及周期性的往复,具有一种虽被决定但确极具主动性的特质。因此,我们虽不能夸大法治建设对经济建设的这种反作用,但却不能不给予其足够的审视。 法治建设包涵两个层次的内容四。第一个层次,即传统意义上的法制——法律制度的建设。在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过程中,辽宁应当因时、因地、因实际制宜,在不与宪法、法律和行政法规相抵触前提下,紧紧依靠党的相关政策,加紧制定经济振兴亟需的、也是实际所需的,具有前瞻性、多视角的地方性法规和政府规章。第二个层次,就是实质意义上的法治,即按照第一个层次的法制进行实际的管理。它是一个动态的施行过程,包括执法、司法、守法、法律监督等一系列内容。依法行政就是其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一环。 二、行政在法治中的当然涵义 由于行政权是国家权力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且其执行的内容直接涉及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是否依法行政,是否全面地、及时地、如实地依法行政,在很大范围内和相当程度上必将直接影响社会利益的再分配。因而,大力加强法治建设,努力建设一个文明、有序、公正、透明的执法环境就成为了当务之急。 (一)依法行政,要求行政权的取得必须合法 因为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行使国家权力的机关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因此,行政机关的行政职权不是当然取得。行政职权只有经过法律的设定和授予才能存在,这是行政执法机关取得行政职权的唯一合法途径。同时,行政权对于国家来讲,是权力(又称为行政职权),但对于权力的所有者——人民,它同时又是义务(也称为行政职责)。既然行政权源于法律的设定或法律法规的授予,因此,任何没有法律根据的权力,包括行政职权,其存在和行使都是当然无效的。 (二)依法行政。要求行政权的行使必须合法 既然行政权源于反映全体人民意志的法律,那么法律在设定、授予行政职权之时,必然从内容、形式等方面作出明确限定。也就是说,行政机关及其他被转移给行政职权的组织,必须依法而为。超越职权、滥用职权的行为必然导致违法。合法行使行政职权包涵三方面内容: 其一,行政职权的主体必须合法。能够行使行政职权的主体,主要是行政机关、法律法规授权组织和行政机关委托的组织。行政机关依据法律的设定而取得的行政职权;企业、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妇联、居委会、村委会等非国家机关组织,经由法律法规授权而取得行政职权问;行政机关也可以将非专属于自己行使的行政职权,委托给具有管理公共事务职能的事业组织或个人来行使。例如,公安机关可以把罚款权委托给事业组织或个人来行使,但是拘留权不能委托。因为该项职权专属于公安机关,而且只能由它行使。再如,工商机关收税是一种明显的越权违法行为,但是如果一个非工商行政机关在执法时,将相对人的营业执照收去,甚至做出暂扣或吊销营业执照的决定,此种同是越权违法的行为,由于该机关权限范围极大。相对人即使知道其越权但因某种惧怕心理也不 敢轻易抗言。同时此类行为具有较强的隐蔽性,其负面效应也容易被行政职权表面的某些职能上的共性所掩盖,再加上很难取证,实践中某些机关并未取得但却行使另一职权之事时有发生。 其二,主体行使职权的内容——行政行为合法。由于行政职权强大的执行功能及其特有的公定力,如果法律对之不加以明确限定,其强大的破坏力就会毫无掩饰地凸现出来,进而影响整个权力系统良性运行的基础。 行政行为的合法性包涵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行政行为的作出要符合立法目的。立法设定、授予行政职权的目的,就是要求执法者依法对国家、社会事务进行管理,以实现行政效率的最大化。但效率的前提是依法而为,因此一个合格的执法者应该不唯上、不唯关系、不唯个人好恶,只应唯“法”是从。其次,行政行为必须在法定职责范围内作出。一方面,行政行为要在法定职权范围内依法、如实作出,执法者无权擅改法定内容,更不能滥用职权,大搞“态度罚”、“关系罚”,借机泄一己私愤或谋取非法利益。另一方面,执法者也不能越权执法。如果执法超越法定权限范围去行使自己根本无权行使的权力,虽然其心理上可能会有某种“满足感”,抑或“成就感”,但容易使相对人对行曲权产生认识上的混乱。同时,由于超越职权的动机与最终后果必是对职权的“滥用”,因此,它更容易造成行政权信赖利益的损失。第三,行政行为的作出要有法定证据。包括事实依据和法律依据。如果一个行政行为的作出,事实不清,证据不确实,不充分,这不仅表明该执法者欠缺必要的法律素质。同时,他也要承担不利的行政法律后果。所有这些都需要从加强基本法律的宣传,强化执法者的职业道德水准,提高执法者的法律知识与专业技能,加大对超越职权、滥用职权等职权违法行为的检查、督导、惩处力度以及提高广大群众的法律意识、法律素养等方面去着力解决。 其三,行政行为的程序必须合法。程序是实体生命的价值表现,是实体内容从应然状态到达实然效果的阶梯。执法者需载荷着实体内容,沿着法律设定的“程序”阶梯逐级而上,既不能多走,也不能少行。多走就会造成法律资源不必要的浪费,少行就有可能损害行政相对人的实体利益。实践中,行政机关及其工作人员出于不正当目的而违反法定程序之事亦不鲜见。例如法律明确规定,行政行为作出后,必须明确告知相对人有复议请求权、起诉权及相应的复议期限和起诉期限。有些执法者,或者不告知,或不明确告知(如含糊其词,令相对人难以听清),或只告知相对人部分权利。此类行为不管其目的如何,都属当然违法。 (三)如果说依法行政维系着法律的经济价值,那么合理行政就在实现着法律的社会效益 行政应当追求经济与社会的双重功效。因此,依法行政的同时,也必须合理行政。由于社会事务的复杂多样以及相当范围内相当程度的实质性专业技术内容的要求,我国至今仍未设立统一的行政法典对行政内容加以具体规定,对很多情形只做了原则性规定,并由行政机关选择做出某种行为,这就是必须合理行政的基础——行政自由裁量权四。由于法律的这种不确定性,使得行政职权于实践中极易泛化和被滥用。虽然法律在宏观上作了原则性的规定,但在具体幅度之内,执法者仍有相当大的、相对“自由”的裁量权。加之行政权“先天”的公定力。如果只是合法而不合理行政,那么相对方即使通过法律救济也很难真正保护自己的利益。比如,对某种行为施以行政罚款3万10万元。只要在此幅度内,罚多少都是合法的,但对于相对人来讲,就存在一个合理的数额问题。对于行政执法者来讲,也存在一个合理执罚问题。如果行政行为显失公正或相当不合理。相对方迫于法律的压力,只有被迫接受或执行,那么法律只是作为手段被实施,其教育及平息社会矛盾的目的远未达到,更不要说其维护社会稳定的价值了。因此我们认为,法律的实施应以解决思想矛盾为要务。行为的冲突,其本质就是思想——如价值观、人生观等相冲突难以调和的结果。在大部分的上访特别是群体性越级上访事件中,行政不合理的案件已经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在今后的执法实践中,合理行政将是维护社会稳定的最关键因素。 (四)依法行政要求执法者必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由于行为方式的积极、涉及面广,使得行政职权在行使过程巾极易被放纵。如果行政执法机关及其工作人员损害了相对人的合法利益,就必须依法承担责任。行政执法者依,如实地承担法律责任,是依法行政、合理行政的双重体现。这对于社会的稳定、一个良好法治环境的营造,同样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行政的回归——筹建双重“绿色”防护林 依法行政的客 观实际要求必须迅速转变原有的行政观念。传统意义上认为,行政就是管理,这很容易将行政裁量权和行政执法者的“唯我”心理在实践层面“放大”。随着社会公众法治观念和法律素养的增强,法律意识的不断提高,以及现代国家在经贸、法律等方面交流的拓展,一个现代意义上的行政——融组织、服务、管理、决策和提供福利等职能于一体的行政,愈见清晰,而且其中服务的内容越来越充分,趋势越来越明显。这对行政执法机关及其工作人员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观念要更新,工作要创新,原有知识要升级,行政姿态要降级。那种冷、横、硬、推的行政方式以及显失于“理”的行政内容,在—个文明、法治的现代社会里是难有空间的。 着力引导行政思维的转变和行政素养的提高,正确处理行政执法中“法与理”的辩证关系,努力营造一个服务型的、崭新、高效的法治环境,应是今后行政法学理论与依法行政实践共同努力的方向。它们是社会经济持续发展的“双重防护林”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2

经济增长是经济学家的研究对象,而政治改革则通常属于政治学家的研究范围。然而,在象中国这样的转型中国家里,经济增长却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命题,它涉及到与政治改革相关的制度变革;同样,政治改革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政治学课题,它的推动和进展与经济增长有密切关系。把经济增长和政治改革这两个课题放到一起来思考,属于跨学科研究,谨守学科分际的学者往往不愿轻易涉足。于是,在中国问题研究领域里,把这两个本来密切相关的课题割裂开来孤立分析的方法就盛行起来。可是,那种就经济谈经济或就政治谈政治的研究方式,却很可能给种种似是而非的无根之说创造条件,也给政客的诡辩留下了空间。笔者试图在本文中讨论中国的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的相互关系。虽自知才疏力薄,恐难深入周全,仍欲一试,旨在抛砖引玉,以引起社会科学界学者们的进一步探讨。 一、关于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相互关系的四种假说 首先要说明的是,本文所谈的经济增长是指健康、稳定、具长期潜力的经济增长,而不是那种靠“吃老本、欠新帐”、浪费资源、破坏生态而维持的、不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对中国而言,经济增长及经济发展的目标是实现工业化、信息化和城市化。本文所说的中国政治改革,则是指以建立自由民主制度为导向的民主化改革。达伦多夫(Dahrendorf)认为自由民主制度有四个要件:必须在机会均等的基础上实现公民的(个人的、政治的、社会的)基本权利;社会冲突应当被认可为积极的、创造性的,解决冲突时应有理性控制;社会利益的多样性必须通过领导群体(精英)的竞争表现出来;在追求私人利益的同时,作为共同利益的“公众道德”必须发挥其作用。 进一步概括就是:平等人权、多元利益、竞争性选举和对民主价值观的宪法共识。 在讨论当代中国的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的相互关系时,有两个流行的假说。流行假说之一是,只要经济增长(或经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中国的政治改革就自然会被提上议事日程并顺利实现。笔者在此对这一假说提出质疑和批评。政治是经济的上层建筑,这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得到广泛的认同;否则,马克思的一些观点也不会在西方社会科学教科书中占据相当的地位。显然,在渔猎社会不可能建立国家,农业社会也不会诞生自由民主制度,民主政治是近现代人类社会的制度成果。上述假说的缺陷在于,在现代社会里,适合一个国家推行政治改革的所谓“一定程度”的经济发展究竟指的是什么,有没有确定性含义,能否作国际比较?这个假说显然无法解释历史。远在清军开进山海关的时候,英国国会已经把政府的钱袋子攥在自己的手里了,形成了政治上的制衡机制的雏形。那时英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是否就高于明末清初的中国,英国政治制衡机制的出现在多大程度上与经济发展本身直接相关?上述假说恐怕难以自圆其说。进一步看,今天的中国经济比16世纪的英国经济还落后吗,如果说当时英国的城市化水平尚且可以支撑民主政治,为什么今天中国如此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却连街道办事处主任都不能直接民选?马克思和恩格斯曾高度评价那时美国的言论自由,今天北京、上海居民的识字率难道比当时的美国还低,以致于不能开放言论和新闻自由? 大约50年前,刘少奇在制定1954年宪法草案的报告中说过:“由于现在的各种具体条件,我国在选举中还必须依照法律在一定时期内剥夺封建地主和官僚资本家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还必须规定城市和乡村选举代表名额的不同的人口比例,实行多级选举制,并且在基层选举中多数是采用举手表决的方法。我国的选举制度是要逐步地加以改进的,并在条件具备以后就要实行完全的普遍、平等、直接和秘密投票的制度。”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个世纪,国民经济也翻了几番,究竟中国的人均GDP要达到多少美元,中国公民才能有资格直接选举全国人大代表或国家主席?到底什么时候中国能具备刘少奇承诺过的直接选举的“条件”,上述假说其实给不出答案。 持上述观点者有一种错误认识,似乎只要有了经济增长,有朝一日自由民主制度就会像个成熟的果子落在中国大地上。然而,民主并不是一种装置或技术专利,可以轻而易举地“拿来”或“引进”。民主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种制度演化进程。有了漂亮的宪法文本不等于就有了真正的宪政机制,宪政的牢固根基必须扎在人们的心中,形成一种保障基本人权、限制政府行为的宪法共识。宪政民主的政治传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经济增长的天然“副产品”, 而是在民主的实践中逐渐养成的。发达国家建立比较成熟的自由民主制度经过了几百年的努力,现在还在继续改进完善;中国具有后发优势,或许会缩短这一进程,但绝不可能一蹴而就。民主化启动得越迟,实现得越晚,没有自尊自由的生活也就拖延得越长。若国人满足于只有生存而无自由的生活,那么,即使人均GDP达到3万美元仍然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奴隶、臣子、顺民;如果还有实现“自由人联合体”的梦想,就必须从现在做起,积极稳妥地逐步走向民主化目标。 另一个流行假说是,只有实行民主化改革,中国的经济增长势头才能够保持下去。从长时段来看,政治对于经济具有举足轻重的反作用,这一论点肯定是可以成立的。在19世纪,中国占世界经济的比重从三分之一强跌至百分之几,单纯从劳动力和资本的角度分析是找不到令人满意的答案的。西欧11世纪开始的法律革命、17世纪开始的政治革命(包括英国和法国的不同模式),对19世纪的产业革命具有难以估量的推动作用。而在中国,统治者排拒向法治社会的转型,这无疑妨碍了市场经济体制的孕育,严重影响到技术创新、海外贸易和现代企业的形成。显然,政治、行政、财税体制的落伍,是近代中国经济停滞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若从短时段(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来看,上述假说就不一定能成立了。在西方,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前期瑞典和德国对政治体制的选择不同,但它们都比较顺利地实现了工业化;如果用自由指标来衡量80年代以前的东亚“四小龙”,则它们之间相距甚大,从最不自由的军人独裁统治的韩国到世界上最自由的经济体香港,但这样的政治制度差异并未影响它们在经济上同时崛起与腾飞。所以,政治改革在短时段上并不一定是经济增长的直接诱因。 有学者指出,泰国就出现过经济高速发展与政治低度发展并存的奇特局面。1932年至1992年,泰国共发生19次政变,其中有13次成功;同一时期,20位首相相继组建了48届内阁,其中24届内阁属军人政府、8届是军人为主的政府、16届为文官政府;共通过了15部宪法,举行了18次大选。从1932年到现在,泰国有80%的时间处在军人的统治之下,最近的军事政变发生在1991年,并导致了大规模的冲突。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泰国的经济仍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并保持着较高的增长速度。从1951年到1961年,国民生产总值年增长率为7.4%;1960年至1970年,泰国的年平均经济增长率为8.4%;1970年至1982年为7.1%。 世界银行认为:在过去20多年的经济发展过程中,“泰国是发展中国家中经济发展最为成功的国家之一”。该行专家从泰国模式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说经济发展意味着给大部份人提供了致富的机会,从而很容易获得人们的拥护,而政治发展则不仅意味着权力模式的重新构建并使得一些人有可能丧失自己拥有的特权,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民族的政治文化价值的转变,换言之,政治发展意味着整个民族的整体现代化,也意味着人的观念的彻底现代化。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这样认为,真正的政治发展比? 梅⒄垢杈蕖⒏眩桓雒褡灞匦敫冻霰染梅⒄垢杩嗟某て诘呐Γ趴赡茉谡蜗执矫嫒〉孟嘤Φ慕埂!盵4] 显而易见,如果以政治改革作为经济增长的前提条件,无论从逻辑上还是事实上都很难说得通。 上述两个假说都有决定论色彩,或强调经济决定政治,或认为政治决定经济。丹尼尔·贝尔认为,现代社会不是统一的而是分裂的,由三个特殊领域(经济──技术体系、政治体系与文化体系)组成,它们之间不存在简单的决定性关系,未必相互一致;三个领域由不同的、甚至相反方向的轴心原则加以调节,各有自己的模式。经济──技术体系的轴心原则是功能理性,其调节方式是节俭(本质上即讲求效率,以最小成本换回最大收益)。政治的轴心原则是合法性,在民主政体中它表现为被统治者授权政府从事管理,这种合法统治的暗含条件是关于平等的思想,即认为所有人在政治上都有发言权。政治的轴心结构是代表选举制或参与制,由几个政党或社会团体反映不同的特殊利益。政治体系的管理方式带有技术官僚倾向,且将日益明显,然而政治决策主要还是依靠利益代表的谈判协商或法律仲裁,而不是技术官僚的理性判断。卡西尔意义上的文化指的是象征形式的领域,现代文化的特性就是极其自由地搜捡世界文化仓库,贪婪吞食任何一种抓到手的艺术形式,这种自由来自它的轴心原则,就是要不断表现并再造“自我”,以达到自我实现和自我满足。不同领域间的冲突决定了社会 的各种矛盾,它们存在于官僚等级制的社会结构与要求平等参与的政治体系之间,存在于依据角色和专业分工建立的社会结构与迫切希望提高自我和实现个人“完美”的文化之间。 贝尔把现代市场经济、自由民主政治与多元文化视为现代社会的三大要件。 但是,在前现代的社会或转型中的社会里,政治与经济的关系比现代社会更为密切。例如,在政教合一的社会里,政治与(宗教为代表的)文化之间有高度的统一性,而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总体性社会里,政治与经济之间是密不可分的。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的过程,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经济过程,而必然会表现为政治与经济的互动。从这种角度来看,再结合中国现在的国情,可以提出以下两个假说,中国改革以来的社会现实也基本上支持这两个假说。 假说之三:经济衰退或经济危机通常会诱发政治改革或革命。由于人普遍存在惰性,在经济增长尚属顺利时,往往容易满足现状,民众如此,统治者亦如此。历史学家发现,绝大多数统治集团主持的改革都是财政危机的结果,而民众揭竿而起则通常是天灾或政府过多征用劳役造成大饥荒、大流亡的结果。回顾20多年来的中国改革史,虽然80年代中国的改革派政治家和知识精英一再呼唤政治改革,但由于城乡居民的生活提高得较快,政治改革的社会动力明显不足;到了90年代末,虽然见诸舆论的政改呼吁如凤毛麟角般罕见,但由于农村粮食主产区农民的收入连年下降,城市下岗工人多达几千万,群体性事件层出不穷,革命情绪的潜流正在暗中滋生与蔓延。历史的悲剧往往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能够主导改革的时候不想改革,想要改革的时候又很难再控制住局面了;在经济增长情况尚好的阶段,政治保守主义的鼓吹者往往大行其道,而一旦经济陷入停滞或爆发危机,他们的观点对执政者毫无助益,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革命的降临。因此,在历史上成功或不成功的政治革命比政治改革更为常见。 假说之四:政治腐败长期蔓延、愈演愈烈,最终会导致经济增长的放慢、停滞乃至衰退。对这一假说的论证可以借助经济分析和阶级分析。从社会层面来看,权钱交易、国有资产流失、权贵资本主义和暴富阶层的形成,必然导致社会的急剧分化。如果观察衡量社会公平的指标基尼系数(此系数越高,社会不公越严重),目前发达国家的该项指标普遍低于发展中国家,即前者的社会财富与收入的分配比后者更公平。从经济层面分析,社会的相对均富是大众消费社会形成的必要条件。几亿中国贫困人口至今与电灯、电话、电视机、电冰箱这些大众消费品无缘,当然会导致需求萎缩、生产能力过剩;而暴富阶层的需求早已跨越了私宅、国产轿车、国内旅游的阶段,他们已成为舶来奢侈品与国外旅游的常客,因此他们财富的增加对扩大内需并无帮助。由于“抢劫”、“盗窃”来的不义之财不具合法性,暴富阶层不敢把它们用于正常的社会投资,而是通过各种方式转移到国外去“漂白”,因此每年偷逃境外的“黑钱”高达几百亿美元,接近于每年海外对大陆直接投资的总额。从阶级分析的层面来看,严重的社会不公和不平等会激发强烈的社会不满,强化阶级意识与阶级对立,如果没有一种发泄与转移社会不满的机制,最终会导致社会分裂、民众抗议乃至政治动乱。在这种情况下,经济增长将会成为阶级斗争的牺牲品。 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是两个相对独立的发展目标,彼此之间并不存在决定性关系,但有一定的关联和相互影响。欲求政治举措与经济政策彼此促进、相得益彰,决非易事;但二者相互干扰、政治腐化与经济失策恶性循环,却是司空见惯的。要使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都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就要详尽地研究它们的相互关系,按照它们各自的特性与轴心原则把握好改革的节奏。 二、中国经济增长的长期动因与政治稳定 基于上一节的分析,笔者不认为政治改革是经济增长的直接诱因,当然更不认可经济增长是政治专制所赐。中国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因,还是要从劳动、资本、技术、市场等经济因素方面分析;而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障碍,不论是从历史还是从现状来看,却是经济以外的其他因素。也就是说,政治等非经济因素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必要条件,各种经济因素则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充份条件。 影响中国经济增长的经济性因素 影响经济增长的劳动因素主要指劳动力总量和劳动生产率。在德国、俄罗斯、日本等国,阻 止劳动力总量下降的趋势已成为维持经济增长的关键;而中国的国情却是劳动力大量过剩,禁锢在农村土地上的劳动投入的边际产出已经为零,影响中国的经济增长的主要是劳动生产率。以往中国经济学家只关注工业、农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现在则应把注意力转向社会综合劳动生产率,全社会综合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和城市化水平的提高,比单纯的工业或农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更为重要。发达国家的城市化水平在70、80年代已达到顶峰,然后开始了所谓的“逆城市化(郊区化)”进程,它们当然无法再从城市化过程中获得经济增长的动力。在韩国等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城市化也已接近于完成,这是近年来东亚经济初现疲态的重要内因。国内常有人提到,改革开放时代的经济增长是以毛泽东时代的遗产为基础的。其实,这种见物不见人的说法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由于1957年至1978年间中国农民的劳动生产率和生活水平长期停滞乃至下降,结果毛泽东时代留给中国的最大遗产是比世界平均水准低一半的城市化水平,这为1978年以后经济的快速增长预留了较大的空间。 其次考虑资本因素,它也包括总量与生产率两个方面。80年代以来,中国领导人抓住了“和平与发展”的主题,不再奉行“世界农村包围世界城市”的革命外交路线,降低了一度占国民生产总值百分之几的对外援助数额,并一跃成为引入外资和外援最多的发展中国家。现在,境外直接投资的来源正逐步从港澳台资本转向发达国家的大跨国公司,这标志着中国在对外引资和扩大社会资本总量方面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90年代以来,中国国内资本的性质与品质正在发生意义深远的变化。众所周知,国有经济吸收了三分之二的社会资本增加额,却只能创造三分之一的新增产值。国有资本比重下降的趋势将会显著增加国内资本的生产率,给中国经济增长注入持久的活力。 在世界经济发展的现阶段,劳动与资本所导致的增长在总的经济增长率中所占份额已经下降,技术创新(包括社会技术创新即体制创新)已是发达国家最重要的经济增长要素。技术进步因素在中国经济增长中的作用也日益突出。技术进步有两种实现方式:一是自己投资进行研究和开发;二是向其它国家学习、模仿,或花钱购买先进技术以实现本国的技术进步。技术开发研究的特点是成功率很低,一般而言,95%的科研投资未取得任何成果,而在取得成果的技术中也仅有一小部份具有商业价值,因此发明技术的成本通常很高。象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由于技术创新的成本高,能长期维持3%左右的增长率就已经很难得了。有学者认为,20世纪日本及亚洲经济发展的奇迹背后,最主要的秘密是靠成本低、时间短的模仿或购买方式实现技术进步。从二次世界大战后到80年代中期,日本维持了近40年的高速增长,“亚洲四小龙”从50年代末开始也差不多维持了将近40年的快速增长。由于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比当年日本与欧美国家之间的差距更大,假如说日本能维持40年的高速增长,那么中国从1979年算起,至少可以维持50年的快速经济增长。 中国之所以对引进技术的吸收消化能力不如日本和韩国,一再重复引进国外同类的成套设备,其根源在于教育的落后导致人员素质的低下。1949年以后,中国教育界受到4次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即思想改造运动和院系调整、反右运动和“大跃进”、十年“文革”浩劫、“风波”后的清查清理运动。 50年代初仿照苏联教育体系实行的院系调整产生了一种眼界极其狭窄的教育格局,总体上过于偏重理工科教育,而在理工科中又偏重工科,在工科教育中偏重专业课,在专业课中偏重工艺操作。在反右运动中,仅北京大学就揪出“极右派”、“右派”、“中右”、“右倾”分子1,500余名,越是高精尖的系科受冲击越大,北大全校的右派学生中物理系几占三分之一。中国知识分子中的精华大半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夭折。在“文革”高潮时,各大学更是遭到前所未有的摧残,一部份被关闭,一部份被赶出城市。改革开放以来,教育部门又成了保守主义的大本营,当90年代前期中国的市场经济蓬勃发展时,大学中的经济学课程还在起劲地吹捧计划经济、批判市场经济。 因此,半个世纪以来,中国与发达国家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根据1992年的数据,15─64岁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美国为18.04年,日本为14.87年,而中国只有5.42年。但是,从“后发优势”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落后的现状正好为今后一个时期内的加速增长准备了较大的 追赶空间。“后发优势”归根结底是一个知识问题,发明知识与学习知识的成本不可同日而言;后来者只要知道追赶什么、怎样追赶,中途不迷失方向,速度总会比披荆斩棘的开拓者要快。如果从改革教育体制、增加教育投资入手,完全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经济增长效果。 经历了几十年供给严重匮乏的年代后,中国人现在开始体会到需求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了。事实上,中国的经济增长对国外市场的依赖大大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在改革开放的20年中,中国的对外贸易增加了十几倍,到90年代末外贸已占GDP的35%左右,在世界上的大国中名列第一。按美国官方的估计,如包括经香港的转口,中国大陆对美国的净出口(贸易顺差)不久就会达到1,000亿美元,而2000年大陆的GDP才刚刚超过1,0000亿美元;大陆对世界其他地区的贸易逆差(如对台贸易逆差100多亿美元),完全是靠对美贸易顺差来弥补的。由此可见,美国市场对中国的经济增长、劳动就业和对外贸易是多么至关重要。 另一方面,国外资源的进口已经是维持中国经济持续增长所不可或缺的了。中国每年的石油进口很快就会超过1亿吨,不出10年进口原油量将超过国产原油。九届人大三次会议通过“十五”计划纲要时对提交讨论的草案有一条重要的修改,即用“稳定粮食生产能力”取代了草案原来提出的“稳步提高粮食生产能力”,也就是说,宁肯增加粮食进口,也不要用边际效益递减的追加农业劳动和资本在有限耕地上提高现有的粮食生产能力,否定了那种钟情于“战争与革命”而鼓吹“粮食安全”的意见。 妨碍中国经济增长的非经济因素 回顾一个世纪的历史,妨碍中国经济增长的非经济因素主要有两个:大规模的战争与计划经济下的重大决策失误。1937年以前,中国经济一直稳步增长,还有过几次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以及30年代前期。辛亥革命、“二次革命”以及袁世凯死后“军阀混战”的规模都比较小,时间相对短,对经济的摧残相对较小,那时多数工业企业位于租界和日本占领的东北地区,受战争或革命的影响也不大。但是,从1937年至1978年,上述两个因素先后肆虐,对中国经济造成了严重破坏。8年抗战切断了国内的主要交通线,割裂了自然形成的全国与区域市场体系,破坏了多数沿海大中城市的工商业,还造成了3,500万人员损失。此后的国共内战在破坏交通和隔断城乡经济交流方面更加彻底,连抗日战争期间基本保持完好甚至有较大发展的东北经济,也受到苏军、“国军”、“共军”的反复蹂躏,产量空前下降,如钢产量就减少了十分之九。 50年代前期中国经济恢复与增长的形势本来相当不错,但好景不长,以50年代中期毛泽东直接指挥经济工作为开端,中国经济的发展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长官意志的干扰,偏离了现代化的正确航向。“大跃进”导致资源浪费、生态破坏、生产下跌、普遍饥荒,非正常死亡人数超过8年抗战。在60年代中期确立“国防第一”的方针时,毛泽东改变了原定的“吃穿用、基础工业、国防”的经济发展次序。他一再讲:“次序反过来是对的。农业投资我看还要减。......投资不要那么多,要靠大寨精神。” 李先念后来承认,“大跃进……国民收入损失了1,200亿元”;而贯彻“国防第一”、“四保”方针,建设大小“三线”、“一个省搞一个”小钢铁厂、每个省都“建立相对完整的经济体系”,造成的经济损失更是超过几千亿元。 这些政策及“文化大革命”的结果是把国民经济引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连满足城乡人民“吃穿用”等基本生存条件都十分困难。到1978年,中国的许多人均经济指标,尤其是与城乡人民生活水平相关的指标,并未超过1957年,甚至未超过1936年的水平。文革后邓小平和陈云对中国经济增长的最大贡献是,否定了60年代毛泽东提出的“必须立足于战争,从准备打仗出发,把加强国防放在第一位”以及周恩来按照毛的意见提出的“保备战、保援外、保三线、保重点”的经济工作方针,坚持了适合中国国情的经济发展战略:扬长避短,优先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大进大出,放手利用外国的资源、资本、技术和市场。 什么是真正的政治稳定? 历史经验证明,政治稳定确实是经济增长的必要条件。但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稳定呢 ?从各国经验来看,泰国内阁更迭频繁,却并未影响经济增长;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和意大利、日本等国的内阁更迭与政党轮替更为频繁,首相总理上台下台好像家常便饭,有时甚至连续解散议会、举行新大选,但也未影响这些国家创造经济奇迹。在50、60年代,法、意、日等国的大规模罢工层出不穷,然而恰恰是在这个时期,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达到了历史最高点。由此可见,政治稳定的关键是保持法律和政策的连续性和有效性。真正的政治稳定是指争取世界持久和平与经济全球化的平稳发展,使国内经济建设有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是保持改革开放政策的连续性,避免决策失误给经济发展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而不是舆论一律、政治一元化、领袖终身制与指定继承制。 稳定的政府必须是实行宪政法治的政府。如果存在一部稳定的、具崇高权威、轻易不能更改的、对政府权力加以约束的宪法,而政府事实上又能遵守对它的限制,就可称此为宪政国家。宪政观念一旦成为社会普遍公认的价值,有助于形成自动的社会稳定机制,从而减少政治调节过程的能量损耗,保证政府能经常在正常的条件下工作。如果说,宪政是强调政府执政方向的稳定及其与选民意志的一致性,法治则强调政府的行为方式必须遵守一套既定的规范与程序。 如果民众意愿的表达根本不能影响国家领导人的地位,他所得到的信息就往往不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反映,而只是他个人意志的回声;此时他会以为自己无所不晓、无所不能,因而好大喜功、朝令夕改,视国计民生为掌上玩物。金日成死后金正日子承父业,史无前例地实现了“社会主义政权世袭制”,但这不但未能改变这个国家经济的颓势,相反却加剧了北朝鲜的经济崩溃。现在,北朝鲜经济状况之差,民生之凋零,在整个亚洲只有20年来战乱不绝的阿富汗可与之相比。 历史上的一个屡见不鲜的现象是,国家领导人的终身任职和国家政策的变化无常往往同时出现。甚至还可以观察到这样的现象:一个领导人的任期愈长,他的政策寿命愈短;到其晚年时,政策变化之快简直令人无所适从。 例如,在1958年至1961年的短短3年中,毛泽东推行的农村公共食堂政策一再左右摇摆,一会儿办、一会儿停、一会儿又办,结果使大饥馑的死亡人数直线上升。毛泽东晚年之启用邓小平和再打倒邓小平,其变化之莫测更让人眼花缭乱。 虽然中国现在确实存在着严重威胁经济增长前景的政治不稳定因素,但最高领导人或者领导集团的老面孔与思想僵化并不是政治真正稳定的前提条件。只有稳固的政府合法性基础、法律政策的连续性、精干稳定的政府公务员队伍、以及行政指挥系统的有效与稳定(行政首长对政务官实行组阁制,防止正副职之间相互摩擦与拆台),才能带来真正的政治稳定。实行言论自由、集会自由、罢工自由、结社自由和竞争性选举并不会妨碍政治稳定,这些是一个长治久安的政治体系所不可或缺的内在稳定机制。 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国际环境? 亨廷顿指出:当威权政权面临政府合法性危机时常挑起外部冲突,并试图通过诉诸民族主义来恢复合法性。例如,1982年,由于经济上的失败,阿根廷军政权的合法性落到了最低点,于是,加尔铁里将军试图通过入侵福克兰群岛来重新获得对其政府的支持。他若在军事上成功了,就可能变成阿根廷历史上的一个大英雄。然而,他的失败和英国收复该岛触发了第二年阿根廷军政权的垮台。威权政府的领袖试图用外部战争来支撑其日益衰退的合法性的努力,面临着一个严重的内在障碍,即军人独裁和个人独裁政权中的军队之职业化程度都很低,而且军事作战能力也很差,所以,挑起一场战争往往是风险很高的策略。[12] 类似情形在中国也出现过。1969年春,文革中的派系“内战”造成各地动乱不已,毛泽东急于召开党的“九大”来收束局势、恢复控制。恰在此时珍宝岛事件适时爆发,与其说这是事出偶然,还不如说是天随人愿。但随着苏联调兵遣将、大军压境,中国开始面临大规模战争甚至是核战争的现实威胁。这种严重的局面迫使毛泽东不得不牺牲其意识形态上的连贯性,转而寻求与“美帝国主义”“一条线”的外交战略,以抵消苏联的军事优势。 今天,国内学人中有人唯恐天下不乱,重新鼓吹起“战争不可避免”论,要求政府奉行与美国及其盟国在政治、外交、军事上全面对抗的战略。甚至有人在互联网上宣称,中国需要一场新的“太平洋战争”。不知他们此 番是主张以中国一国之有限力量与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的政治军事联盟对抗,还是要和谁搞“一条线”?俄罗斯会和中国结成反美统一战线吗?“911”恐怖分子袭击事件之后美俄的携手合作足已说明问题了。其实,与国际主流社会的对抗即使未达到动刀弄枪的程度,仅仅是军备竞赛和国际关系紧张就足以危及中国的经济增长。如果一定要造成这种对抗格局,只会促使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视中国为战略对手和潜在敌人,它们就会在技术管制、资本流动、市场开放和战略物资等各个方面遏制中国,掐住中国经济发展的命脉。这些蛊惑人心的言论实在是对中国政治稳定的干扰。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国内“新右派”和“新左派”的出现。这里讲的“新右派”是指当前“中国特色”的特殊利益集团的政治代表。美国学者奥尔森称这种特殊利益集团为“分利集团”,认为其存在会降低社会效率和社会总收入,并使政治生活中的分歧加剧。[13] “新右派”的主张之一是反对进一步的市场化改革,因为“双轨制”的长期存在能为有条件从事“权钱交易”的既得利益者提供“寻租”的机会;他们认为,政治民主化会干扰和妨碍经济私有化、动摇既得利益者的政治经济地位;他们也反对全球化,因为经济民族主义可为目前居于行业垄断地位的既得利益者提供继续垄断的借口。“新左派”则是社会分化和政治分歧加剧的产物。他们虽与“新右派”处于政治光谱的两个极端,但同样也反对进一步的市场化和全球化,只不过是借用了保护社会弱势集团的名义。他们号召对特殊利益集团展开阶级斗争,以革命的方式来进行财富再分配,他们也反对引进外资和加入世贸组织(WTO),其中甚至有人主张反帝、反殖、反资的世界革命。这两个群体在中国的社会生活和思想界中的活跃,对改革开放政策的连续性以及建立“与世界接轨”的市场化法律体系的努力,构成了现实的政治威胁。 需要指出的是,无论是顽固保守既定政治格局,还是激烈呼唤政治革命,都会损害政治稳定和经济增长;积极稳妥地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才是对政治不稳定因素釜底抽薪的唯一正确的途径。二战后的历史证明,民主国家不仅能维持本国长期的政治稳定,而且能避免与其他民主国家发生武力冲突。中国只有全面批准和彻底贯彻联合国的两个人权公约,逐步建立宪政民主制度,融入世界民主国家的大家庭,才能切实保障包括经济安全在内的国家安全。发达国家的经验证明,自由、人权是公正、平等的基础;政府只有通过自由选举才可能取得无可置疑的合法性,才能充当好市场经济的裁判员,并通过公共财政实行收入的再分配。总之,只有通过政治改革才能赢得长久的政治稳定,从而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可靠的政治保障。 三、俄罗斯经济衰退的启示与政治腐败 政治改革既不是经济增长的直接诱因,同理,它也不会是经济衰退的直接原因。反对政治改革的人往往从俄罗斯民主化与经济衰退同时存在的事例中推出这样的结论:经济衰退是“休克疗法”所致,而“休克疗法”则是政治民主化的产物,因此,民主化改革是经济衰退的原因。这一论证分为两个步骤,其中每一个步骤都是可质疑的。 从俄国的转型过程中到底能学到什么经验教训? “休克疗法”是指经济体制改革的一套激进策略,主要包括稳定化(以紧缩反通胀并建立宏观均衡)、自由化(放开物价)、私有化(明晰产权)。[14] 关于实行民主化必然引致“休克疗法”的说法根本就不能成立。首先,不实行民主化的国家同样可以采取“休克疗法”。例如,智利是实行经济稳定化改革的一个典范,但主持这一改革的却是皮诺切克军政府。又如,中国并没有实行民主化,却在1988年由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宣布要“价格闯关”;后来也基本上是在集权体制下实现价格自由化的。其次,私有化与民主化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更不能说,实行民主化就一定要采纳“休克疗法”。同样是民主国家,可以选择不同的经济政策。例如,欧洲大陆国家多实行社会市场经济,而美国则坚持自由市场经济。苏联东欧等经济转轨国家大多采纳了“休克疗法”的建议,这只是反映了人们在那个历史时期的认识,这与民主化的本质无关。如果“休克疗法”确实造成了种种不良后果,中国实行民主化时完全可以拒绝“休克疗法”,没有理由非重蹈覆辙不可。把“休克疗法”与民主化硬拴在一起,逻辑上是不通的。 至于“休克疗法”与经济衰退的关系,现在还是个有争 议的问题。据金雁、秦晖等的研究,与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相比,俄罗斯的“休克疗法”既不坚决也不彻底,但是俄国的经济衰退却比前者严重得多。因此,究竟俄罗斯经济困难的原因是实施了“休克疗法”,还是“休克疗法”不彻底、半途而废,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此外,还有像白俄罗斯这样的独联体国家,对“休克疗法”抱有强烈的抵触,结果其经济困境比俄罗斯还严重。总之,不管是否采行“休克疗法”、实施的力度如何,苏联东欧各国全都出现过一段经济滑坡,就连有西德大力扶助的前东德也不例外。这只能说明,“休克疗法”与经济衰退的相关性并不显著。 反对政治改革的人也喜欢比较中国和俄罗斯(苏联)的改革:前者全神贯注于经济领域的改革,使得经济长期增长;后者热衷于政治领域的改革,导致经济持续衰退。然后用这种肤浅的比较推出这样的结果:如果涉足政治改革就会妨碍经济改革与经济增长。之所以称这样的比较过于肤浅幼稚,首先是因为论者的观察期过短,仅仅用一个国家的短期经济现象去推估其长期趋势,缺乏可靠的依据。近年来中国的经济增长明显放慢,今后趋势如何尚难判断,而俄国的经济情况却开始好转,这“一起一落”又如何解释呢?其次,这种比较忽略了中俄两国经济增长背景的不可比性。如果是做实验型研究,恰当的比较方法应当是排除了诸多因素的影响后再寻找某一因素与结果之间是否有比较确定的因果关系。国际比较研究虽不能做实验,但也应注意观察对象之间的可比性。例如,中国和越南两国改革各方面的背景都比较接近,从研究角度来看双方的改革有相当大的可比性;可是,两国的改革并无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孰先孰后的区别,所以欲作比较研究就不能沿着这个方向进行。中国与俄罗斯社会在改革前有诸多明显的差别,这些差别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各自改革的路径选择。因此,上述关于中俄两国优劣及政治改革应否缓行的结论,不过是些泛泛之议,与科学的分析研究风马牛不相及。 改革前的俄罗斯是个一元社会:城乡居民都已成为“单位”社会的一员,既受到总体性社会对个人自由的种种约束,又享有“单位人”的社会保障与福利待遇。而中国则至今仍是一个二元社会:小的一元是吃皇粮、享受财政补贴的“单位”社会;大的一元是由农业户口和一部份非农业户口构成的非“单位”社会。党政机关和国营企事业单位职工及其家属(简称“单位人”)是中国特色的中产阶层,也是政权的社会基础。至九十年代中期为止,中国的经济改革可以说是一种体制改革,或者乾脆说是(“单位”社会)体制外改革。此类改革之所以容易施行,因为它是一种“自费改革”。例如,农村改革只须撤销一些禁令,给予农民一些选择的自由,并不需要国家财政拿出钱来;原来的“单位人”如果想到市场经济中闯荡,首先要辞去公职,其风险与代价只能由自己承担。但当经济改革深入到中国社会的核心──“单位”社会、要求“单位人”大批下岗时,“自费改革”就行不通了,于是改革的航船也就触到了暗礁。 而改革前的俄罗斯基本上就不存在一个非“单位”社会的广阔,经济改革一启动就不得不触动“单位人”,就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利益再分配(如在能源产业的职工与制造产业的职工之间、在职职工与退休人员之间),就要依赖国库为改革的成本付帐(至于如何把财政负担分摊给民众是下一步的问题,暂时回避的方法是对外举债)。所以,在俄国根本就不存在中国式的“渐进改革”、“增量改革”的空间。而且,如果不进行政治改革、获得更加牢固的政治合法性,俄国政府连最起码的价格自由化改革都无法贯彻。60、70年代东欧国家的数次社会动荡与政权更迭都是源于不成功的价格改革尝试。 俄罗斯能在经济持续衰退的情况下依然维持住全民的社会保障,而中国政府却在经济快速增长的情况下不得不设法摆脱对仅占人口百分之十几的“单位人”的社会保障承诺。若认真考虑一下其中的含义,就会明白,中国人无知地嘲笑俄国人的艰苦努力和盲目地自满自傲是多么愚蠢了。事实上,中国的经济改革到了90年代后期便已失去了支撑政权的社会中坚──“单位人”的支持,此后空前严峻的政府合法性危机正逐渐浮出水面。摆脱眼下危机的途径有两条,或者通过政治改革重塑合法性,或者转向威权统治,更多地依赖直接暴力而不是政治认同和“社会契约”──即以经济利益交换政治服从,以“甜头”堵住“舌头”。[15] 除了计划经济体制内在的种种弊端之外,导致90年代俄罗斯经济衰退的直接原因还有以下几点:一,经济分工与合作体系的 破坏;二,经济结构调整与转型的滞后;三,分利集团在经济改革中的消极作用;四,贸易条件的恶化。 前苏联实行的是高度集中的中央计划经济,并且把经济分工与合作的范围延伸到“经互会”组织的所有国家。在这个跨国计划经济体系中,“经互会”各国对某一产品的需要往往是由某国的一家或几家专业化大型企业生产供应的。这样的国际分工发挥了跨国计划经济体系的最大效率,也有利于改善产品质量,但却要求各国保持相同的计划经济体系并服从核心国家的指挥调度,有较高的计划和协调能力,并时刻紧密维持着“经互会”国家分工合作体系的完整性。但是这一体系突然崩解了。自苏联转变成独联体后,原来的国内贸易变成了外贸,独联体成员国之间出现了国际结算、汇率、海关等贸易障碍;而“华约”和“经互会”解散后,东欧国家为了获得硬通货而纷纷选择西欧国家为主要贸易夥伴,申请加入欧盟,参与欧洲经济一体化,割断或削弱了与俄罗斯的传统经济联系。在这种情况下,原来的紧密型跨国和全联盟经济体系的解体对俄罗斯经济的打击是非常惨重的,许多企业突然永久性地失去了大部份销售对象,而同时却要在没有出口的情况下用外汇来购买原料、零配件或急需的专用设备,这当然会导致生产的停顿与产量的下降。据一些经济学家分析,1991年至1995年间,独联体各国的经济滑坡幅度中约有50%以上? 且郧暗耐骋痪每占渫呓獾暮蠊16] 而中国的经济改革却因毛时代的国际孤立而“种祸得福”了。从50年代中期开始,毛泽东就逐渐修改中国的苏式计划经济体系,不再强调“全国一盘棋”,而是要求各地建立相对完整的经济体系,由此埋下了重复建设和地方保护主义的祸根,但同时也使中国经济在转型期获得了较大的灵活性与抗冲击性。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3

首先要说明的是,本文所谈的经济增长是指健康、稳定、具长期潜力的经济增长,而不是那种靠“吃老本、欠新帐”、浪费资源、破坏生态而维持的、不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对中国而言,经济增长及经济发展的目标是实现工业化、信息化和城市化。本文所说的中国政治改革,则是指以建立自由民主制度为导向的民主化改革。达伦多夫(Dahrendorf)认为自由民主制度有四个要件:必须在机会均等的基础上实现公民的(个人的、政治的、社会的)基本权利;社会冲突应当被认可为积极的、创造性的,解决冲突时应有理性控制;社会利益的多样性必须通过领导群体(精英)的竞争表现出来;在追求私人利益的同时,作为共同利益的“公众道德”必须发挥其作用。[1]进一步概括就是:平等人权、多元利益、竞争性选举和对民主价值观的宪法共识。

在讨论当代中国的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的相互关系时,有两个流行的假说。流行假说之一是,只要经济增长(或经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中国的政治改革就自然会被提上议事日程并顺利实现。笔者在此对这一假说提出质疑和批评。政治是经济的上层建筑,这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得到广泛的认同;否则,马克思的一些观点也不会在西方社会科学教科书中占据相当的地位。显然,在渔猎社会不可能建立国家,农业社会也不会诞生自由民主制度,民主政治是近现代人类社会的制度成果。上述假说的缺陷在于,在现代社会里,适合一个国家推行政治改革的所谓“一定程度”的经济发展究竟指的是什么,有没有确定性含义,能否作国际比较?这个假说显然无法解释历史。远在清军开进山海关的时候,英国国会已经把政府的钱袋子攥在自己的手里了,形成了政治上的制衡机制的雏形。那时英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是否就高于明末清初的中国,英国政治制衡机制的出现在多大程度上与经济发展本身直接相关?上述假说恐怕难以自圆其说。进一步看,今天的中国经济比16世纪的英国经济还落后吗,如果说当时英国的城市化水平尚且可以支撑民主政治,为什么今天中国如此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却连街道办事处主任都不能直接民选?马克思和恩格斯曾高度评价那时美国的言论自由,今天北京、上海居民的识字率难道比当时的美国还低,以致于不能开放言论和新闻自由?

大约50年前,刘少奇在制定1954年宪法草案的报告中说过:“由于现在的各种具体条件,我国在选举中还必须依照法律在一定时期内剥夺封建地主和官僚资本家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还必须规定城市和乡村选举代表名额的不同的人口比例,实行多级选举制,并且在基层选举中多数是采用举手表决的方法。我国的选举制度是要逐步地加以改进的,并在条件具备以后就要实行完全的普遍、平等、直接和秘密投票的制度。”[2]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个世纪,国民经济也翻了几番,究竟中国的人均GDP要达到多少美元,中国公民才能有资格直接选举全国人大代表或国家主席?到底什么时候中国能具备刘少奇承诺过的直接选举的“条件”,上述假说其实给不出答案。

持上述观点者有一种错误认识,似乎只要有了经济增长,有朝一日自由民主制度就会像个成熟的果子落在中国大地上。然而,民主并不是一种装置或技术专利,可以轻而易举地“拿来”或“引进”。民主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种制度演化进程。有了漂亮的宪法文本不等于就有了真正的机制,的牢固根基必须扎在人们的心中,形成一种保障基本人权、限制政府行为的宪法共识。民主的政治传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经济增长的天然“副产品”,而是在民主的实践中逐渐养成的。发达国家建立比较成熟的自由民主制度经过了几百年的努力,现在还在继续改进完善;中国具有后发优势,或许会缩短这一进程,但绝不可能一蹴而就。民主化启动得越迟,实现得越晚,没有自尊自由的生活也就拖延得越长。若国人满足于只有生存而无自由的生活,那么,即使人均GDP达到3万美元仍然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奴隶、臣子、顺民;如果还有实现“自由人联合体”的梦想,就必须从现在做起,积极稳妥地逐步走向民主化目标。

另一个流行假说是,只有实行民主化改革,中国的经济增长势头才能够保持下去。从长时段来看,政治对于经济具有举足轻重的反作用,这一论点肯定是可以成立的。在19世纪,中国占世界经济的比重从三分之一强跌至百分之几,单纯从劳动力和资本的角度分析是找不到令人满意的答案的。西欧11世纪开始的法律革命、17世纪开始的政治革命(包括英国和法国的不同模式),对19世纪的产业革命具有难以估量的推动作用。而在中国,统治者排拒向法治社会的转型,这无疑妨碍了市场经济体制的孕育,严重影响到技术创新、海外贸易和现代企业的形成。显然,政治、行政、财税体制的落伍,是近代中国经济停滞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若从短时段(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来看,上述假说就不一定能成立了。在西方,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前期瑞典和德国对政治体制的选择不同,但它们都比较顺利地实现了工业化;如果用自由指标来衡量80年代以前的东亚“四小龙”,则它们之间相距甚大,从最不自由的军人独裁统治的韩国到世界上最自由的经济体香港,但这样的政治制度差异并未影响它们在经济上同时崛起与腾飞。所以,政治改革在短时段上并不一定是经济增长的直接诱因。

有学者指出,泰国就出现过经济高速发展与政治低度发展并存的奇特局面。1932年至1992年,泰国共发生19次,其中有13次成功;同一时期,20位首相相继组建了48届内阁,其中24届内阁属军人政府、8届是军人为主的政府、16届为文官政府;共通过了15部宪法,举行了18次大选。从1932年到现在,泰国有80%的时间处在军人的统治之下,最近的军事发生在1991年,并导致了大规模的冲突。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泰国的经济仍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并保持着较高的增长速度。从1951年到1961年,国民生产总值年增长率为7.4%;1960年至1970年,泰国的年平均经济增长率为8.4%;1970年至1982年为7.1%。[3]世界银行认为:在过去20多年的经济发展过程中,“泰国是发展中国家中经济发展最为成功的国家之一”。该行专家从泰国模式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说经济发展意味着给大部份人提供了致富的机会,从而很容易获得人们的拥护,而政治发展则不仅意味着权力模式的重新构建并使得一些人有可能丧失自己拥有的特权,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民族的政治文化价值的转变,换言之,政治发展意味着整个民族的整体现代化,也意味着人的观念的彻底现代化。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这样认为,真正的政治发展比?梅⒄垢杈蕖⒏眩桓雒褡灞匦敫冻霰染梅⒄垢杩嗟某て诘呐Γ趴赡茉谡蜗执矫嫒〉孟嘤Φ慕埂!盵4]显而易见,如果以政治改革作为经济增长的前提条件,无论从逻辑上还是事实上都很难说得通。

上述两个假说都有决定论色彩,或强调经济决定政治,或认为政治决定经济。丹尼尔·贝尔认为,现代社会不是统一的而是分裂的,由三个特殊领域(经济──技术体系、政治体系与文化体系)组成,它们之间不存在简单的决定性关系,未必相互一致;三个领域由不同的、甚至相反方向的轴心原则加以调节,各有自己的模式。经济──技术体系的轴心原则是功能理性,其调节方式是节俭(本质上即讲求效率,以最小成本换回最大收益)。政治的轴心原则是合法性,在民主政体中它表现为被统治者授权政府从事管理,这种合法统治的暗含条件是关于平等的思想,即认为所有人在政治上都有发言权。政治的轴心结构是代表选举制或参与制,由几个政党或社会团体反映不同的特殊利益。政治体系的管理方式带有技术官僚倾向,且将日益明显,然而政治决策主要还是依靠利益代表的谈判协商或法律仲裁,而不是技术官僚的理性判断。卡西尔意义上的文化指的是象征形式的领域,现代文化的特性就是极其自由地搜捡世界文化仓库,贪婪吞食任何一种抓到手的艺术形式,这种自由来自它的轴心原则,就是要不断表现并再造“自我”,以达到自我实现和自我满足。不同领域间的冲突决定了社会的各种矛盾,它们存在于官僚等级制的社会结构与要求平等参与的政治体系之间,存在于依据角色和专业分工建立的社会结构与迫切希望提高自我和实现个人“完美”的文化之间。[5]贝尔把现代市场经济、自由民主政治与多元文化视为现代社会的三大要件。

但是,在前现代的社会或转型中的社会里,政治与经济的关系比现代社会更为密切。例如,在政教合一的社会里,政治与(宗教为代表的)文化之间有高度的统一性,而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总体性社会里,政治与经济之间是密不可分的。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的过程,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经济过程,而必然会表现为政治与经济的互动。从这种角度来看,再结合中国现在的国情,可以提出以下两个假说,中国改革以来的社会现实也基本上支持这两个假说。

假说之三:经济衰退或经济危机通常会诱发政治改革或革命。由于人普遍存在惰性,在经济增长尚属顺利时,往往容易满足现状,民众如此,统治者亦如此。历史学家发现,绝大多数统治集团主持的改革都是财政危机的结果,而民众揭竿而起则通常是天灾或政府过多征用劳役造成、大流亡的结果。回顾20多年来的中国改革史,虽然80年代中国的改革派政治家和知识精英一再呼唤政治改革,但由于城乡居民的生活提高得较快,政治改革的社会动力明显不足;到了90年代末,虽然见诸舆论的政改呼吁如凤毛麟角般罕见,但由于农村粮食主产区农民的收入连年下降,城市下岗工人多达几千万,层出不穷,革命情绪的潜流正在暗中滋生与蔓延。历史的悲剧往往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能够主导改革的时候不想改革,想要改革的时候又很难再控制住局面了;在经济增长情况尚好的阶段,政治保守主义的鼓吹者往往大行其道,而一旦经济陷入停滞或爆发危机,他们的观点对执政者毫无助益,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革命的降临。因此,在历史上成功或不成功的政治革命比政治改革更为常见。

假说之四:政治腐败长期蔓延、愈演愈烈,最终会导致经济增长的放慢、停滞乃至衰退。对这一假说的论证可以借助经济分析和阶级分析。从社会层面来看,权钱交易、国有资产流失、权贵资本主义和暴富阶层的形成,必然导致社会的急剧分化。如果观察衡量社会公平的指标基尼系数(此系数越高,社会不公越严重),目前发达国家的该项指标普遍低于发展中国家,即前者的社会财富与收入的分配比后者更公平。从经济层面分析,社会的相对均富是大众消费社会形成的必要条件。几亿中国贫困人口至今与电灯、电话、电视机、电冰箱这些大众消费品无缘,当然会导致需求萎缩、生产能力过剩;而暴富阶层的需求早已跨越了私宅、国产轿车、国内旅游的阶段,他们已成为舶来奢侈品与国外旅游的常客,因此他们财富的增加对扩大内需并无帮助。由于“抢劫”、“盗窃”来的不义之财不具合法性,暴富阶层不敢把它们用于正常的社会投资,而是通过各种方式转移到国外去“漂白”,因此每年偷逃境外的“黑钱”高达几百亿美元,接近于每年海外对大陆直接投资的总额。从阶级分析的层面来看,严重的社会不公和不平等会激发强烈的社会不满,强化阶级意识与阶级对立,如果没有一种发泄与转移社会不满的机制,最终会导致社会分裂、民众抗议乃至政治动乱。在这种情况下,经济增长将会成为阶级斗争的牺牲品。

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是两个相对独立的发展目标,彼此之间并不存在决定性关系,但有一定的关联和相互影响。欲求政治举措与经济政策彼此促进、相得益彰,决非易事;但二者相互干扰、政治腐化与经济失策恶性循环,却是司空见惯的。要使经济增长与政治改革都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就要详尽地研究它们的相互关系,按照它们各自的特性与轴心原则把握好改革的节奏。

二、中国经济增长的长期动因与政治稳定

基于上一节的分析,笔者不认为政治改革是经济增长的直接诱因,当然更不认可经济增长是政治专制所赐。中国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因,还是要从劳动、资本、技术、市场等经济因素方面分析;而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障碍,不论是从历史还是从现状来看,却是经济以外的其他因素。也就是说,政治等非经济因素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必要条件,各种经济因素则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充份条件。

影响中国经济增长的经济性因素

影响经济增长的劳动因素主要指劳动力总量和劳动生产率。在德国、俄罗斯、日本等国,阻止劳动力总量下降的趋势已成为维持经济增长的关键;而中国的国情却是劳动力大量过剩,禁锢在农村土地上的劳动投入的边际产出已经为零,影响中国的经济增长的主要是劳动生产率。以往中国经济学家只关注工业、农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现在则应把注意力转向社会综合劳动生产率[6],全社会综合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和城市化水平的提高,比单纯的工业或农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更为重要。发达国家的城市化水平在70、80年代已达到顶峰,然后开始了所谓的“逆城市化(郊区化)”进程,它们当然无法再从城市化过程中获得经济增长的动力。在韩国等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城市化也已接近于完成,这是近年来东亚经济初现疲态的重要内因。国内常有人提到,改革开放时代的经济增长是以时代的遗产为基础的。其实,这种见物不见人的说法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由于1957年至1978年间中国农民的劳动生产率和生活水平长期停滞乃至下降,结果时代留给中国的最大遗产是比世界平均水准低一半的城市化水平,这为1978年以后经济的快速增长预留了较大的空间。

其次考虑资本因素,它也包括总量与生产率两个方面。80年代以来,中国领导人抓住了“和平与发展”的主题,不再奉行“世界农村包围世界城市”的革命外交路线,降低了一度占国民生产总值百分之几的对外援助数额,并一跃成为引入外资和外援最多的发展中国家。现在,境外直接投资的来源正逐步从港澳台资本转向发达国家的大跨国公司,这标志着中国在对外引资和扩大社会资本总量方面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90年代以来,中国国内资本的性质与品质正在发生意义深远的变化。众所周知,国有经济吸收了三分之二的社会资本增加额,却只能创造三分之一的新增产值。国有资本比重下降的趋势将会显著增加国内资本的生产率,给中国经济增长注入持久的活力。

在世界经济发展的现阶段,劳动与资本所导致的增长在总的经济增长率中所占份额已经下降,技术创新(包括社会技术创新即体制创新)已是发达国家最重要的经济增长要素。技术进步因素在中国经济增长中的作用也日益突出。技术进步有两种实现方式:一是自己投资进行研究和开发;二是向其它国家学习、模仿,或花钱购买先进技术以实现本国的技术进步。技术开发研究的特点是成功率很低,一般而言,95%的科研投资未取得任何成果,而在取得成果的技术中也仅有一小部份具有商业价值,因此发明技术的成本通常很高。象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由于技术创新的成本高,能长期维持3%左右的增长率就已经很难得了。有学者认为,20世纪日本及亚洲经济发展的奇迹背后,最主要的秘密是靠成本低、时间短的模仿或购买方式实现技术进步。从二次世界大战后到80年代中期,日本维持了近40年的高速增长,“亚洲四小龙”从50年代末开始也差不多维持了将近40年的快速增长。由于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比当年日本与欧美国家之间的差距更大,假如说日本能维持40年的高速增长,那么中国从1979年算起,至少可以维持50年的快速经济增长。[7]

中国之所以对引进技术的吸收消化能力不如日本和韩国,一再重复引进国外同类的成套设备,其根源在于教育的落后导致人员素质的低下。1949年以后,中国教育界受到4次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即思想改造运动和院系调整、反右运动和“”、十年“”浩劫、“风波”后的清查清理运动。[8]50年代初仿照苏联教育体系实行的院系调整产生了一种眼界极其狭窄的教育格局,总体上过于偏重理工科教育,而在理工科中又偏重工科,在工科教育中偏重专业课,在专业课中偏重工艺操作。在反右运动中,仅北京大学就揪出“极”、“”、“中右”、“右倾”分子1,500余名,越是高精尖的系科受冲击越大,北大全校的学生中物理系几占三分之一。中国知识分子中的精华大半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夭折。在“”高潮时,各大学更是遭到前所未有的摧残,一部份被关闭,一部份被赶出城市。改革开放以来,教育部门又成了保守主义的大本营,当90年代前期中国的市场经济蓬勃发展时,大学中的经济学课程还在起劲地吹捧计划经济、批判市场经济。

因此,半个世纪以来,中国与发达国家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根据1992年的数据,15─64岁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美国为18.04年,日本为14.87年,而中国只有5.42年。但是,从“后发优势”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落后的现状正好为今后一个时期内的加速增长准备了较大的追赶空间。“后发优势”归根结底是一个知识问题,发明知识与学习知识的成本不可同日而言;后来者只要知道追赶什么、怎样追赶,中途不迷失方向,速度总会比披荆斩棘的开拓者要快。如果从改革教育体制、增加教育投资入手,完全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经济增长效果。

经历了几十年供给严重匮乏的年代后,中国人现在开始体会到需求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了。事实上,中国的经济增长对国外市场的依赖大大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在改革开放的20年中,中国的对外贸易增加了十几倍,到90年代末外贸已占GDP的35%左右,在世界上的大国中名列第一。按美国官方的估计,如包括经香港的转口,中国大陆对美国的净出口(贸易顺差)不久就会达到1,000亿美元,而2000年大陆的GDP才刚刚超过1,0000亿美元;大陆对世界其他地区的贸易逆差(如对台贸易逆差100多亿美元),完全是靠对美贸易顺差来弥补的。由此可见,美国市场对中国的经济增长、劳动就业和对外贸易是多么至关重要。

另一方面,国外资源的进口已经是维持中国经济持续增长所不可或缺的了。中国每年的石油进口很快就会超过1亿吨,不出10年进口原油量将超过国产原油。九届人大三次会议通过“十五”计划纲要时对提交讨论的草案有一条重要的修改,即用“稳定粮食生产能力”取代了草案原来提出的“稳步提高粮食生产能力”,也就是说,宁肯增加粮食进口,也不要用边际效益递减的追加农业劳动和资本在有限耕地上提高现有的粮食生产能力,否定了那种钟情于“战争与革命”而鼓吹“粮食安全”的意见。

妨碍中国经济增长的非经济因素

回顾一个世纪的历史,妨碍中国经济增长的非经济因素主要有两个:大规模的战争与计划经济下的重大决策失误。1937年以前,中国经济一直稳步增长,还有过几次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以及30年代前期。辛亥革命、“二次革命”以及袁世凯死后“军阀混战”的规模都比较小,时间相对短,对经济的摧残相对较小,那时多数工业企业位于租界和日本占领的东北地区,受战争或革命的影响也不大。但是,从1937年至1978年,上述两个因素先后肆虐,对中国经济造成了严重破坏。8年抗战切断了国内的主要交通线,割裂了自然形成的全国与区域市场体系,破坏了多数沿海大中城市的工商业,还造成了3,500万人员损失。此后的国共内战在破坏交通和隔断城乡经济交流方面更加彻底,连抗日战争期间基本保持完好甚至有较大发展的东北经济,也受到苏军、“国军”、“共军”的反复蹂躏,产量空前下降,如钢产量就减少了十分之九。

50年代前期中国经济恢复与增长的形势本来相当不错,但好景不长,以50年代中期直接指挥经济工作为开端,中国经济的发展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长官意志的干扰,偏离了现代化的正确航向。“”导致资源浪费、生态破坏、生产下跌、普遍饥荒,非正常死亡人数超过8年抗战。在60年代中期确立“国防第一”的方针时,改变了原定的“吃穿用、基础工业、国防”的经济发展次序。他一再讲:“次序反过来是对的。农业投资我看还要减。......投资不要那么多,要靠大寨精神。”[9]李先念后来承认,“……国民收入损失了1,200亿元”[10];而贯彻“国防第一”、“四保”方针,建设大小“三线”、“一个省搞一个”小钢铁厂、每个省都“建立相对完整的经济体系”,造成的经济损失更是超过几千亿元。

这些政策及“”的结果是把国民经济引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连满足城乡人民“吃穿用”等基本生存条件都十分困难。到1978年,中国的许多人均经济指标,尤其是与城乡人民生活水平相关的指标,并未超过1957年,甚至未超过1936年的水平。后邓小平和陈云对中国经济增长的最大贡献是,否定了60年代提出的“必须立足于战争,从准备打仗出发,把加强国防放在第一位”以及按照毛的意见提出的“保备战、保援外、保三线、保重点”的经济工作方针,坚持了适合中国国情的经济发展战略:扬长避短,优先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大进大出,放手利用外国的资源、资本、技术和市场。

什么是真正的政治稳定?

历史经验证明,政治稳定确实是经济增长的必要条件。但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稳定呢?从各国经验来看,泰国内阁更迭频繁,却并未影响经济增长;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和意大利、日本等国的内阁更迭与政党轮替更为频繁,首相总理上台下台好像家常便饭,有时甚至连续解散议会、举行新大选,但也未影响这些国家创造经济奇迹。在50、60年代,法、意、日等国的大规模罢工层出不穷,然而恰恰是在这个时期,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达到了历史最高点。由此可见,政治稳定的关键是保持法律和政策的连续性和有效性。真正的政治稳定是指争取世界持久和平与经济全球化的平稳发展,使国内经济建设有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是保持改革开放政策的连续性,避免决策失误给经济发展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而不是舆论一律、政治一元化、领袖终身制与指定继承制。

稳定的政府必须是实行法治的政府。如果存在一部稳定的、具崇高权威、轻易不能更改的、对政府权力加以约束的宪法,而政府事实上又能遵守对它的限制,就可称此为国家。观念一旦成为社会普遍公认的价值,有助于形成自动的社会稳定机制,从而减少政治调节过程的能量损耗,保证政府能经常在正常的条件下工作。如果说,是强调政府执政方向的稳定及其与选民意志的一致性,法治则强调政府的行为方式必须遵守一套既定的规范与程序。

如果民众意愿的表达根本不能影响国家领导人的地位,他所得到的信息就往往不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反映,而只是他个人意志的回声;此时他会以为自己无所不晓、无所不能,因而好大喜功、朝令夕改,视国计民生为掌上。金日成死后子承父业,史无前例地实现了“社会主义政权世袭制”,但这不但未能改变这个国家经济的颓势,相反却加剧了北朝鲜的经济崩溃。现在,北朝鲜经济状况之差,民生之凋零,在整个亚洲只有20年来战乱不绝的阿富汗可与之相比。

历史上的一个屡见不鲜的现象是,国家领导人的终身任职和国家政策的变化无常往往同时出现。甚至还可以观察到这样的现象:一个领导人的任期愈长,他的政策寿命愈短;到其晚年时,政策变化之快简直令人无所适从。[11]例如,在1958年至1961年的短短3年中,推行的农村公共食堂政策一再左右摇摆,一会儿办、一会儿停、一会儿又办,结果使大饥馑的死亡人数直线上升。晚年之启用邓小平和再打倒邓小平,其变化之莫测更让人眼花缭乱。

虽然中国现在确实存在着严重威胁经济增长前景的政治不稳定因素,但最高领导人或者领导集团的老面孔与思想僵化并不是政治真正稳定的前提条件。只有稳固的政府合法性基础、法律政策的连续性、精干稳定的政府公务员队伍、以及行政指挥系统的有效与稳定(行政首长对政务官实行组阁制,防止正副职之间相互摩擦与拆台),才能带来真正的政治稳定。实行言论自由、集会自由、罢工自由、结社自由和竞争性选举并不会妨碍政治稳定,这些是一个长治久安的政治体系所不可或缺的内在稳定机制。

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国际环境?

亨廷顿指出:当威权政权面临政府合法性危机时常挑起外部冲突,并试图通过诉诸民族主义来恢复合法性。例如,1982年,由于经济上的失败,阿根廷军政权的合法性落到了最低点,于是,加尔铁里将军试图通过入侵福克兰群岛来重新获得对其政府的支持。他若在军事上成功了,就可能变成阿根廷历史上的一个大英雄。然而,他的失败和英国收复该岛触发了第二年阿根廷军政权的。威权政府的领袖试图用外部战争来支撑其日益衰退的合法性的努力,面临着一个严重的内在障碍,即军人独裁和个人独裁政权中的军队之职业化程度都很低,而且军事作战能力也很差,所以,挑起一场战争往往是风险很高的策略。[12]

类似情形在中国也出现过。1969年春,中的派系“内战”造成各地动乱不已,急于召开党的“九大”来收束局势、恢复控制。恰在此时珍宝岛事件适时爆发,与其说这是事出偶然,还不如说是天随人愿。但随着苏联调兵遣将、大军压境,中国开始面临大规模战争甚至是核战争的现实威胁。这种严重的局面迫使不得不牺牲其意识形态上的连贯性,转而寻求与“美帝国主义”“一条线”的外交战略,以抵消苏联的军事优势。

今天,国内学人中有人唯恐天下不乱,重新鼓吹起“战争不可避免”论,要求政府奉行与美国及其盟国在政治、外交、军事上全面对抗的战略。甚至有人在互联网上宣称,中国需要一场新的“太平洋战争”。不知他们此番是主张以中国一国之有限力量与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的政治军事联盟对抗,还是要和谁搞“一条线”?俄罗斯会和中国结成反美统一战线吗?“911”袭击事件之后美俄的携手合作足已说明问题了。其实,与国际主流社会的对抗即使未达到动刀弄枪的程度,仅仅是军备竞赛和国际关系紧张就足以危及中国的经济增长。如果一定要造成这种对抗格局,只会促使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视中国为战略对手和潜在敌人,它们就会在技术管制、资本流动、市场开放和战略物资等各个方面遏制中国,掐住中国经济发展的命脉。这些蛊惑人心的言论实在是对中国政治稳定的干扰。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国内“新”和“新左派”的出现。这里讲的“新”是指当前“中国特色”的特殊利益集团的政治代表。美国学者奥尔森称这种特殊利益集团为“分利集团”,认为其存在会降低社会效率和社会总收入,并使政治生活中的分歧加剧。[13]“新”的主张之一是反对进一步的市场化改革,因为“双轨制”的长期存在能为有条件从事“权钱交易”的既得利益者提供“寻租”的机会;他们认为,政治民主化会干扰和妨碍经济私有化、动摇既得利益者的政治经济地位;他们也反对全球化,因为经济民族主义可为目前居于行业垄断地位的既得利益者提供继续垄断的借口。“新左派”则是社会分化和政治分歧加剧的产物。他们虽与“新”处于政治光谱的两个极端,但同样也反对进一步的市场化和全球化,只不过是借用了保护社会弱势集团的名义。他们号召对特殊利益集团展开阶级斗争,以革命的方式来进行财富再分配,他们也反对引进外资和加入世贸组织(WTO),其中甚至有人主张反帝、反殖、反资的世界革命。这两个群体在中国的社会生活和思想界中的活跃,对改革开放政策的连续性以及建立“与世界接轨”的市场化法律体系的努力,构成了现实的政治威胁。

需要指出的是,无论是顽固保守既定政治格局,还是激烈呼唤政治革命,都会损害政治稳定和经济增长;积极稳妥地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才是对政治不稳定因素釜底抽薪的唯一正确的途径。二战后的历史证明,民主国家不仅能维持本国长期的政治稳定,而且能避免与其他民主国家发生武力冲突。中国只有全面批准和彻底贯彻联合国的两个人权公约,逐步建立民主制度,融入世界民主国家的大家庭,才能切实保障包括经济安全在内的国家安全。发达国家的经验证明,自由、人权是公正、平等的基础;政府只有通过自由选举才可能取得无可置疑的合法性,才能充当好市场经济的裁判员,并通过公共财政实行收入的再分配。总之,只有通过政治改革才能赢得长久的政治稳定,从而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可靠的政治保障。

三、俄罗斯经济衰退的启示与政治腐败

政治改革既不是经济增长的直接诱因,同理,它也不会是经济衰退的直接原因。反对政治改革的人往往从俄罗斯民主化与经济衰退同时存在的事例中推出这样的结论:经济衰退是“休克疗法”所致,而“休克疗法”则是政治民主化的产物,因此,民主化改革是经济衰退的原因。这一论证分为两个步骤,其中每一个步骤都是可质疑的。

从俄国的转型过程中到底能学到什么经验教训?

“休克疗法”是指经济体制改革的一套激进策略,主要包括稳定化(以紧缩反通胀并建立宏观均衡)、自由化(放开物价)、私有化(明晰产权)。[14]关于实行民主化必然引致“休克疗法”的说法根本就不能成立。首先,不实行民主化的国家同样可以采取“休克疗法”。例如,智利是实行经济稳定化改革的一个典范,但主持这一改革的却是皮诺切克军政府。又如,中国并没有实行民主化,却在1988年由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宣布要“价格闯关”;后来也基本上是在集权体制下实现价格自由化的。其次,私有化与民主化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更不能说,实行民主化就一定要采纳“休克疗法”。同样是民主国家,可以选择不同的经济政策。例如,欧洲大陆国家多实行社会市场经济,而美国则坚持自由市场经济。苏联东欧等经济转轨国家大多采纳了“休克疗法”的建议,这只是反映了人们在那个历史时期的认识,这与民主化的本质无关。如果“休克疗法”确实造成了种种不良后果,中国实行民主化时完全可以拒绝“休克疗法”,没有理由非重蹈覆辙不可。把“休克疗法”与民主化硬拴在一起,逻辑上是不通的。

至于“休克疗法”与经济衰退的关系,现在还是个有争议的问题。据金雁、秦晖等的研究,与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相比,俄罗斯的“休克疗法”既不坚决也不彻底,但是俄国的经济衰退却比前者严重得多。因此,究竟俄罗斯经济困难的原因是实施了“休克疗法”,还是“休克疗法”不彻底、半途而废,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此外,还有像白俄罗斯这样的独联体国家,对“休克疗法”抱有强烈的抵触,结果其经济困境比俄罗斯还严重。总之,不管是否采行“休克疗法”、实施的力度如何,苏联东欧各国全都出现过一段经济滑坡,就连有西德大力扶助的前东德也不例外。这只能说明,“休克疗法”与经济衰退的相关性并不显著。

反对政治改革的人也喜欢比较中国和俄罗斯(苏联)的改革:前者全神贯注于经济领域的改革,使得经济长期增长;后者热衷于政治领域的改革,导致经济持续衰退。然后用这种肤浅的比较推出这样的结果:如果涉足政治改革就会妨碍经济改革与经济增长。之所以称这样的比较过于肤浅幼稚,首先是因为论者的观察期过短,仅仅用一个国家的短期经济现象去推估其长期趋势,缺乏可靠的依据。近年来中国的经济增长明显放慢,今后趋势如何尚难判断,而俄国的经济情况却开始好转,这“一起一落”又如何解释呢?其次,这种比较忽略了中俄两国经济增长背景的不可比性。如果是做实验型研究,恰当的比较方法应当是排除了诸多因素的影响后再寻找某一因素与结果之间是否有比较确定的因果关系。国际比较研究虽不能做实验,但也应注意观察对象之间的可比性。例如,中国和越南两国改革各方面的背景都比较接近,从研究角度来看双方的改革有相当大的可比性;可是,两国的改革并无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孰先孰后的区别,所以欲作比较研究就不能沿着这个方向进行。中国与俄罗斯社会在改革前有诸多明显的差别,这些差别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各自改革的路径选择。因此,上述关于中俄两国优劣及政治改革应否缓行的结论,不过是些泛泛之议,与科学的分析研究风马牛不相及。

改革前的俄罗斯是个一元社会:城乡居民都已成为“单位”社会的一员,既受到总体性社会对个人自由的种种约束,又享有“单位人”的社会保障与福利待遇。而中国则至今仍是一个二元社会:小的一元是吃皇粮、享受财政补贴的“单位”社会;大的一元是由农业户口和一部份非农业户口构成的非“单位”社会。党政机关和国营企事业单位职工及其家属(简称“单位人”)是中国特色的中产阶层,也是政权的社会基础。至九十年代中期为止,中国的经济改革可以说是一种体制改革,或者乾脆说是(“单位”社会)体制外改革。此类改革之所以容易施行,因为它是一种“自费改革”。例如,农村改革只须撤销一些禁令,给予农民一些选择的自由,并不需要国家财政拿出钱来;原来的“单位人”如果想到市场经济中闯荡,首先要辞去公职,其风险与代价只能由自己承担。但当经济改革深入到中国社会的核心──“单位”社会、要求“单位人”大批下岗时,“自费改革”就行不通了,于是改革的航船也就触到了暗礁。

而改革前的俄罗斯基本上就不存在一个非“单位”社会的广阔,经济改革一启动就不得不触动“单位人”,就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利益再分配(如在能源产业的职工与制造产业的职工之间、在职职工与退休人员之间),就要依赖国库为改革的成本付帐(至于如何把财政负担分摊给民众是下一步的问题,暂时回避的方法是对外举债)。所以,在俄国根本就不存在中国式的“渐进改革”、“增量改革”的空间。而且,如果不进行政治改革、获得更加牢固的政治合法性,俄国政府连最起码的价格自由化改革都无法贯彻。60、70年代东欧国家的数次社会动荡与政权更迭都是源于不成功的价格改革尝试。

俄罗斯能在经济持续衰退的情况下依然维持住全民的社会保障,而中国政府却在经济快速增长的情况下不得不设法摆脱对仅占人口百分之十几的“单位人”的社会保障承诺。若认真考虑一下其中的含义,就会明白,中国人无知地嘲笑俄国人的艰苦努力和盲目地自满自傲是多么愚蠢了。事实上,中国的经济改革到了90年代后期便已失去了支撑政权的社会中坚──“单位人”的支持,此后空前严峻的政府合法性危机正逐渐浮出水面。摆脱眼下危机的途径有两条,或者通过政治改革重塑合法性,或者转向威权统治,更多地依赖直接暴力而不是政治认同和“社会契约”──即以经济利益交换政治服从,以“甜头”堵住“舌头”。[15]

除了计划经济体制内在的种种弊端之外,导致90年代俄罗斯经济衰退的直接原因还有以下几点:一,经济分工与合作体系的破坏;二,经济结构调整与转型的滞后;三,分利集团在经济改革中的消极作用;四,贸易条件的恶化。

前苏联实行的是高度集中的中央计划经济,并且把经济分工与合作的范围延伸到“经互会”组织的所有国家。在这个跨国计划经济体系中,“经互会”各国对某一产品的需要往往是由某国的一家或几家专业化大型企业生产供应的。这样的国际分工发挥了跨国计划经济体系的最大效率,也有利于改善产品质量,但却要求各国保持相同的计划经济体系并服从核心国家的指挥调度,有较高的计划和协调能力,并时刻紧密维持着“经互会”国家分工合作体系的完整性。但是这一体系突然崩解了。自苏联转变成独联体后,原来的国内贸易变成了外贸,独联体成员国之间出现了国际结算、汇率、海关等贸易障碍;而“华约”和“经互会”解散后,东欧国家为了获得硬通货而纷纷选择西欧国家为主要贸易夥伴,申请加入欧盟,参与欧洲经济一体化,割断或削弱了与俄罗斯的传统经济联系。在这种情况下,原来的紧密型跨国和全联盟经济体系的解体对俄罗斯经济的打击是非常惨重的,许多企业突然永久性地失去了大部份销售对象,而同时却要在没有出口的情况下用外汇来购买原料、零配件或急需的专用设备,这当然会导致生产的停顿与产量的下降。据一些经济学家分析,1991年至1995年间,独联体各国的经济滑坡幅度中约有50%以上?且郧暗耐骋痪每占渫呓獾暮蠊16]而中国的经济改革却因毛时代的国际孤立而“种祸得福”了。从50年代中期开始,就逐渐修改中国的苏式计划经济体系,不再强调“全国一盘棋”,而是要求各地建立相对完整的经济体系,由此埋下了重复建设和地方保护主义的祸根,但同时也使中国经济在转型期获得了较大的灵活性与抗冲击性。

前苏联为了与美国争霸,把国民经济变成了一个大兵工厂,经济结构畸形发展。据美国中央情报局估算,苏联与国防有关的产品与服务接近GDP的40%,这个比例高出中国几倍。苏联与美国签订核裁军和常规武器裁军协议后,进而从阿富汗撤军、实现中苏和解、解散“华约”,结果苏军(俄军)几乎完全停止了军事采购。这样,大批国营军工企业不得不由军品转产民品,其结构调整不仅非常缓慢,而且相当艰难。因此,俄罗斯还未享到和平带来的“红利”,却先饱尝了生产过剩、工人失业和企业倒闭的苦痛。

在前苏联时期“分利集团”便已形成,有的是行业型(如军工、能源集团),有的是地区型,还有的是由中央机关干部与地方领导人组成的庞大的贪污网络(例如通过操纵棉花的生产、加工、贸易而大获其利)。于是,在俄国的权贵资本主义化过程中,原来隐蔽着的“分利集团”摇身一变就转化为公开的寡头金融工业集团。著名学者麦德维杰夫指出:“无论在政权机关中,还是在俄罗斯的大亨中,目前占大多数的是那些80年代与党政机关、经济机关有密切关系的人。”俄罗斯的新闻媒体也直言不讳地说,俄国的暴发户中,61%的人是靠将国有企业化为私有而致富的,而十分之九的私有企业老板是过去的社会主义企业领导人。在这种情况下,工厂被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厂长,而“银行家”们的大多数银行都是靠政府资金建立起来的。在“分利集团”的强烈反对下,盖达尔政府所推行的“休克疗法”仅持续了半年;1992年7月,俄罗斯议会便了政府的紧缩预算,大幅放松银根,靠大印钞票来弥补赤字、增加国企补贴,这些饮鸩止渴的措施使得经济更加困难。本来,价格自由化的目标是实现市场均衡价格,越南的一步到位价格改革就相当成功,有效地遏止了通货膨胀。但俄罗斯由于“分利集团”势力强大,能源与原材料产业都控制在垄断寡头手中,他们操纵价格的结果使恶性通货膨胀愈演愈烈。正如奥尔森所指出的,“分利集团”使全社会采用新技术、新制度(即社会技术)延缓以及在生产情况变化时阻碍重新分配资源,从而降低了经济增长率。[17]

从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世界市场能源价格暴跌,以石油天然气为主要出口商品的苏联(俄罗斯)每年减少几十亿至上百亿美元的外汇收入,这对俄罗斯的经济衰退具有重大影响。当2000年世界石油价格强烈反弹时,俄罗斯的外汇收入激增,财政状况明显好转,出现了10年来的首次大幅度经济增长。

除了贸易条件的变化是不可控的外部因素外,上述几个导致俄罗斯经济衰退的直接原因都与政治腐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里,对政治腐败应作广义的理解,不应限于掌控政治权力者的贪污受贿、玩弄女性等经济、生活方面的腐化堕落,还要包括思想专制导致意识形态僵化、政治决策功能衰弱导致社会僵化等。前苏联实行的是思想控制、舆论一律、压制言论自由、把不同意见打成刑事犯罪的政治制度,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成了政权用以维持其垄断地位的思想化石。官方媒体与教科书上的说教与现实生活完全脱节,系统地培养并持续地强化说假话和两面派的社会风气。这一僵化的政治体系完全丧失了思想、政治上的敏锐性,对暗中滋长的民族主义和宗教意识毫无警惕,更没有能力与之进行实质性对话和思想交锋。各加盟共和国的共产党领导人居然会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民族主义的旗手,联盟分崩离析,民族分离主义、宗教极端主义猛烈反弹,这足以说明僵化的政治控制体系及意识形态是何等的虚假无能,绝不能低估政治腐败在人心瓦解、国家瓦解、经济体系瓦解上的关键性作用。

从政治腐败到

比较政治社会学的理论认为,衡量一个国家机器能力的不是其专制的程度,而是其政府组织的能量、适应力和效力,即其政府组织是否足够强;从这个角度来看,“硬政府”并不等于“强组织”,一个专制的国家机器并不等于有效的政府组织,因而也未见得在施政上是强韧的;而一个受宪法制约的或“有限的”国家政权,虽然在压制民众方面相当“软”,但却可能有效地执行自己法定的正常职责和功能,所以并不见得是无所作为的“跛脚”政权。[17]

勃列日涅夫时期的苏联国家机器是一个矛盾的实体:既强硬又无能,对持不同政见者非常强硬,在经济与社会管理的决策方面却毫无作为,随波逐流,听凭“分利集团”的摆布。所以人们把那个时期叫做停滞时期。叶利钦时期的俄罗斯政府也是个相当“软”的政府。有学者认为,无论休克疗法还是保守疗法都非万应灵药,但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关键在于,任何方案都有其行为逻辑,方案的有效性取决于这种逻辑能否贯彻到底;无论采取激进方案还是渐进方案,都比一忽儿激进、一忽儿保守、朝令夕改、没有章法要好。[18]然而在俄国,由于“分利集团”的强大影响,行政当局与议会之间长期处于拉锯战状态,如此则任何“疗法”都不能贯彻到底,其“疗效”不佳也就不奇怪了。

当叶利钦在与议会的斗争中占据上风后,实现了“新权威”式的相对稳定的统治。但与此同时,他也从一个“闯将”逐渐变成了守成的政客,其政策与行事的价值取向逐渐为既得利益取向所替代。在这一过程中,“新权威主义”下的转型经济为权贵资本主义提供了最好的土壤。正如雅夫林斯基所言:俄国建立的不是自由市场经济体制,而是“半犯罪特性的寡头统治,这种体制在原苏联时期就已基本形成。在苏共后,它只不过改换了门庭,就像蛇蜕皮一样”。俄罗斯学者认为:那些金融工业寡头选择的是“官僚国家资本主义”形式,“官员并不非法占有国营企业的资本,而是在国营部门内部非法利用所有这一切”;“金融官僚资本并非私有制,而是由私人管理的国家所有制”,这些资本由于国家的民主程度不够而被官僚控制并用以谋私。由此可见,形成寡头的必要条件并非私有化过份了,而是民主化不够。[19]

在停滞时期的苏联和转型时期的俄罗斯,政治腐败导致权贵“分利集团”的兴起,而权贵“分利集团”的强大又进一步导致政府的无能与腐化,这种恶性循环给予人们深刻的教训和启示。由于未形成有规模的反对派组织或运动,苏联解体前后的执政者同属原来的,因此,俄罗斯的转型与波兰、捷克等东欧国家的转型表现出明显不同的特点。

有学者认为,“俄罗斯现象”包括“分封化”与“犯罪化”两种趋势。“分封化”主要是指把原来的国有财产通过不那么明确的非法、但也不怎么合法的灰色方式,暗暗地转让给那些最有权势的寡头们,这个转手过程并非通常理解的私有化或私营化。例如,俄罗斯政府要求由银行或银行主持的投资基金来接管庞大的国有企业,但这些银行家和投资基金的主管们并没有什么资产,于是政府特许这些人成立银行或非银行金融机构,让他们通过发行债券股票等方式,象征性地对政府付极少的一点钱,用“空手道”就接管了国有企业的资产。

“分封化”的另一表现是,政府把原材料的开采经营权和出口贸易权让给一些权势集团来垄断,这些人则把用俄国自然资源换来的外汇存在国外占为己有。像这种通过出口转移出去的国有资产,据比较保守的估计每年在250亿美元左右,从1991年到1999年至少已经有近2,000亿美元流出境外,而同期俄国吸引来的外国投资总额还不及这个大出血数字的十分之一!与中国的情形相比,俄国外流黑钱的总数比中国少,但占GDP和外贸总额的比例却比中国高。

对俄国社会的“犯罪化”,观察家们的评价是:“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俄国一样,有组织的犯罪和大型工商业相互渗透重叠到这种程度,以致于经常无法分清楚,犯罪行为到何处止,合法正当的生意从何处始。”俄国的国民经济整体有40%以上被控制在黑道手里,而在几个行业(比如银行界、房地产界和消费品市场)里,黑道更是不容争议的“龙头老大”。[20]

中国的腐败并不比俄国好到哪里去。有的学者把中国现在的腐败分为四种类型:一是税收流失型腐败,二是地下经济型腐败,三是公共投资和公共支出型腐败,四是寻租型腐败;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和消费者福利损失每年在9,875亿至12,570亿元之间,占全国GDP总量的13.2%至16.8%。[21]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近来一再强调,中国改革的大关还未过,既得利益者已成为深化改革的阻力;要避免滑入法治不行、公权不彰、腐败蔓延的权贵资本主义的泥坑;如果延误国有企业改革的时机,就要犯历史性错误。[22]如果因为决策无能与政治僵化而使权贵“分利集团”坐大,中国的经济改革就有可能半途而废,中国的经济增长也可能出现类似俄罗斯的那种情况,“俄罗斯现象”很快就会在中国全幕重演。

四、政治改革的社会效益与成本

政治改革是社会经济正常发展的要件

中国政治改革(也包括经济改革)的根本目标,是保障基本人权的实现,使每一个人获得自由和解放(在英语中,解放与自由出于同一词源)。个人自由既是人们价值标准中的核心组成部份,又是促进其它价值目标(比如经济发展、社会平等)实现的手段。印度裔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替亚·森1999年9月出版的著作《自由:发展的目的和手段》对此有非常精辟的论述。[23]

森把实质自由定义为“个人拥有的按其价值标准去生活的机会或能力”。按照上述定义,实质自由包括广泛的价值要素。人的有价值的生活的“活动”可归为吃、穿、住、行、读书、看电视、说话(自由表达)、社会参与(投票选举、集体练功、上教堂做礼拜)等等。哪些活动应该列入综合价值的单子,是一个社会选择的问题。这种单子的一个实例,是联合国自1990年以来每年发表“人类发展”的报告。森强调,不能把某种、某些价值标准(事先)排除在外;他还表示,可以给予特定的价值标准以特定的权重。森特别说明,法治自由权利优先于某些其它价值要素(例如收入)。其理由不是基于价值判断(每个人都可以基于自己的偏好,认为自由或收入更重要),而是在于自由和收入的一种经济学性质。自由权是一种“公共物品”,建立了普选权,则合格公民共享之,剥夺普选权,则大家共失之。收入则基本上是“私有物品”,一个人的收入增加或被剥夺,其影响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局限于个人(及其家庭)。因此,森认为有无普选权的影响大于收入增减的影响,在价值评价系统中,法治自由权应该具有更大的权重。

对于“穷人关心经济利益,在经济利益与民主之间,必定选择经济利益”的诡辩,森的反驳是:(1)把经济发展与民主对立起来是错的,两种价值可以并存;(2)专制统治从来不允许人民有自由选择民主的机会;(3)当人民有机会选择时,他们坚持民主。印度在1970年代中期举行大选,核心问题是英迪拉·甘地要以实行“紧急状态”来渡过经济难关,印度选民(世界上最穷的一批选民)坚决拒绝了剥夺基本自由和人权的“紧急状态”,即便这样做有可能提升经济福利,他们用自己的选票把长期统治印度政坛的国大党拉下了马。俄罗斯近年来选举时,选民在经济状况很不景气的情况下,也拒绝放弃自由民主,回到旧制度。中国1949年前后最流行的歌曲“团结就是力量”也有这样的歌词:要“向着自由”的新中国前进,“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以自由民主作为社会价值综合清单中的首要价值,这应当是除极右翼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威权主义者外,当今中国左中右各派价值观的共同底线,所以甘阳才有“自由左派”和“自由”的说法。

森认为,自由的意义还在于它的手段性作用。他具体分析了五种手段性自由:政治自由、经济机会、社会机会、透明性保证和保护性保障。它们分别或者共同地为人们按自己的意愿过有价值的生活做出贡献。政治自由与发展的关系,充份显示在森研究饥荒时所发现的一个规律:民主社会不发生饥荒,饥荒只发生在专制统治下,这在50、60年代的印度与中国构成了最鲜明的对照。经济机会指个人享有的、运用其经济资源于消费、生产或交换的机会。人们拥有各种经济资源如劳力、知识、土地、工具,市场机制提供各种经济资源自由组合的最好机会,因此发展的过程基本上就是以自由市场取代传统社会(或其它形式)对人、对资源、对经济活动的束缚、限制、干预。社会机会指在教育、保健等方面的社会安排,它们影响个人享受更好生活的实质自由。透明性保障指的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需要的信用,它取决于交往过程的公开性、对信息及信息准确性的保证。保护性保障指为那些遭受天灾人祸或其它突发性困难(例如失业)的人,收入在贫困线以下的人,以及年老、残疾的人,提供支持的社会安全网。

政治改革对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

关于政治自由和民主化改革对于中国经济增长能够起到的手段性作用,可从消极防范和积极建构两个方面理解。

从前一方面来说,民主是避免重大经济决策失误的保障。回顾过去的半个世纪,凡是有利于经济增长的重要决策,几乎都是中共党内发扬民主的产物;反之,则是个人独断专行的恶果。50年代初,中共最高决策机构书记处内尚有相当程度的民主,“五大书记”各有分工,主管革命(战争、剿匪、“镇反”等),刘少奇主管党建和,主管外交和统战,陈云主管财政经济,重大问题集体决策,因而那时的经济恢复工作与“一五计划”的制定就比较顺利。此后,分别对刘少奇、、陈云、薄一波、邓子恢、等人开展了政治性批判,自己直接插手经济决策,实行所谓“第一书记挂帅”,结果终于导致惨绝人寰的“”(实际上是大倒退)。70年代末是中共党内民主风气特别高涨的时期,中央工作会议上吵了几十天架的成果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确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和改革开放的发展方向。80年代后期邓小平大权在握,便无视党内的各种不同意见,强行拍板进行“价格闯关”,碰了钉子才想到要开会研究善后,这是接踵而来的经济停滞与的直接原因。

然而,党内民主只是一种不稳定的过渡状态,它或者进一步发展为全社会的民主,或者很快倒退到集权专制。1962年的“七千人大会”是时代党内民主的一个高峰,但为什么未能巩固党内民主呢?因为刘少奇等人当时看到,民众与基层干部处于尖锐对立的状态,没有决心在这种情形下实行人民民主,因而接受了的阶级斗争理论,试图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来缓和干群矛盾,结果是被阶级斗争理论自身的的逻辑牵着鼻子走,一步步地滑向了“”中的个人崇拜与个人独裁。

从积极建构方面来说,民主化改革是建立健全市场经济不可缺少的配套措施。长时段的历史已经证明,市场经济是最有效率的经济体制,而市场经济同时又是法治经济。没有法治保障(或森所说的“透明性保障”)就建立不起社会信用,没有社会信用就无法有效运用各种现代市场交易工具。中国的情形不同于哈耶克式“消极自由主义”者所处的社会,既得利益集团不允许法治经济“自然地演化”出来并“自发地扩展秩序”,不进行政治改革乃至革命,不运用政治力量打破利益垄断,就不能最终建立法治社会和市场经济。一个法治不健全的社会永远是不安全的社会,既不利于对外引资,也无法阻遏国内资本的外逃。如果中国长久地停留在民主国家大家庭之外,将越来越得不到几千万海外华侨华人(尤其是第二、第三代)和台港澳同胞的认同,血缘联系与故国情怀就会逐渐被对超越民族主义的自由民主价值观的认同取代。这样,中国经济增长将会失去非常重要的原动力。

季卫东指出,民主政治在增强效率方面至少有四大优点:其一,经过民主程序的决定与当权者的专断相比,失误的可能性较小,即使有失误也不会一错到底,比较容易得到纠正;其二,效率的基础在于公共事务的具体承担者的积极性和创意,而民主程序为支援个人的主体性参加和自我实现提供了更大的余地;其三,民主程序的开放性使得决策机构变成“智慧的竞技场”,使得政府以及政党必须而且也能够不断从民间吸收最优秀的人才和最新颖的建议;其四,作为民主程序重要组成部份的各种监督机制,特别是司法审查制度以及大众传媒的大胆揭露和批评,也不断地刺激政府的进取心,不断地改善决策的透明度和质量。[24]

“政治改革危险论”辨析

要分析所谓的政治改革的社会成本,就必须了解,人们通常议论中的一些相关说法里,有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构的?比如,民主化改革会不会必然导致民族分裂、国家瓦解?如果政治改革必须以“亡国”为代价,想必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不会接受。这里首先需要说明,前苏联的情况与中国不具可比性。苏联的主体民族俄罗斯族不及总人口的一半,90年代初,许多俄罗斯人出于甩包袱的心理,积极推动了苏联的解体,倒是中亚各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对苏联恋恋不舍,但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3个斯拉夫民族领导人做出的散伙决定,更何况苏联宪法中本来就给予了加盟共和国自愿退出的权利。而中国宪法明确规定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主要的少数民族与汉民族以及中华“多元一体”国家在历史上有着数百上千年的紧密联系,汉民族占人口总数的90%以上,绝大多数汉族人也没有甩包袱的想法。在上一世纪20年代军阀割据时期,尽管有武力的支持,联省自治的主张仍然不得人心;1949年政府与中共划江而治的打算,同样也未或民意支持。正如紧张时一些人所说的,民主化之后的中国将更不能容忍,那么又如何能够得出民主化将导致国家分裂的结论呢?

其次,在民主、人权与族权、自决权之间并不存在不可分割的联系。19世纪的西方主流思想关注的是个人权利而不是民族权利,不论是穆勒还是马克思均如此。当时的社会民主主义者也不反对殖民主义,因为他们寄希望于仁慈的殖民统治者能改善原住民的生活品质并帮助他们摆脱愚昧。把民族文化与国家联系起来的是德国浪漫派思想,当时的德国还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因此德国人需要一种支持建立德意志民族统一国家的意识形态。在上个世纪俄美两大国的首脑列宁和威尔逊接受并宣扬这一新思想后,民族自决权才上升到国际法的地位。冷战结束后民族分离主义的兴盛,使得世人重新把关注的重心从族权转向人权。族权的伸张如果有利于人权的实现,则会在国际上得道多助;反之,对族权的鼓吹就无人喝彩。比如,俄罗斯毕竟已勉强可算作民主国家,不同于米洛舍维奇统治下的塞尔维亚,所以西方国家未支持车臣分离主义者。如果认识到当今世界“人权高于”的“民主观”新潮流有利于中国解决国内民族问题,有利于维护民主中国的统一与完整,就不应当盲目地与之对着干,顽固地坚持已经过时的“民族国家观”。

民主化改革会不会“挑动中国人斗中国人”,激化阶级矛盾和社会冲突,干扰中国“追赶”西方的现代化进程,或者至少会妨碍外资流入“资本家的新天堂”?目前,贫富差距扩大、两极分化加剧、社会对立情绪升温、层出不穷,这已是明摆着的社会现实,根本不是任何人挑动的结果。恰恰是民主制度可以为缓和阶级矛盾提供出气口、安全网与调解人。如果坚持“”的观念,把社会矛盾强行压下去,则蓄积愈久,发作愈烈,势必会爆发一场“”式的群众性政治清算──即所谓的“无产阶级下的革命”。

国内有一种既冷酷、又不人道的观点:为了实现“追赶现代化”这一“民族大义”,社会弱势阶层“必须承受牺牲”;而权力的作用就是“保证社会各阶层的高低错落”,“有的阶层就是处于底层,在一定阶段,有的阶层就处在特殊利益上”;“在民族大义面前,理想迹近荒唐,理想中的公正和民主在现实中却具有十足的破坏性,因为它们代表着社会底层对利益分配的要求,而这种要求与社会品质的提升不同步,方向也不一致”;“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唯一政治秘密就是对社会主义平等原则的合理放弃”。这种在政治上可能导向法西斯主义的观点把中低阶层民众视为无知无觉的草木、任人宰割的羔羊,是极其危险的。

是不是实行民主、允许工人罢工,“外国资金就不会进来了”?外国资本家当然不会喜欢罢工,但是如果让他们在“有法治、有罢工”与“无法治、无罢工”两种社会环境中做出选择,多数人恐怕还是会偏向前者。归根结底,外国资本追逐的是廉价劳动力,工人的罢工权利能够制约超经济的剥削和压迫,但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劳动力的供求曲线以及工人在竞争中的弱势地位。因而,中国政治改革并不会马上影响到劳动力严重过剩导致劳动力价格低廉这一基本国情。

民主化改革以后,会不会“今天这部份人上街,明天那部份人包围政府,中国13亿人口,一年365天,天天都会有人闹事,那还有什么精力搞经济建设”?在过去的计划经济时代,政府既是老百姓的长官兼老板,又是老百姓的管家兼保姆,不论遇到什么麻烦,不论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老百姓不找“父母官”又去找谁呢?随着市场经济改革的深化,国有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降至三分之一以下,财政拨款在社会总投资中的份额更是微不足道,政府不再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经济建设上了,最近便有人提议“宣布执政党的‘中心工作’由经济建设转变为法治建设”。[25]仲裁劳资纠纷、调解群体争议、了解社情民意,这正是新世纪里政府的主要职能。如果不是“天天都会有事”需要政府处理,纳税人为什么要出钱养活公务员?发达国家几乎无日没有人游行示威,但并不影响政府执行公务。在选举期间,政府首脑忙于竞选;选举结果出来后,有时连新内阁都无法成立,有些部长长期缺位,但只要有一支稳定的公务员队伍和不受政局变化影响的民间企业家阶层,经济照样可以正常运转并保持稳定增长。相反,长期靠压制来回避矛盾,才是迫使民众闹事的温床。

曾说:一个高级社(现在叫生产队)一条错误,70几万个生产队,70几万条错误,要登报,一年也登不完。这样结果如何?国家必。就是帝国主义不来,人民也要起来革命,把我们这些人统统打倒。办一张专讲坏话的报纸,不要说一年,一个星期也会灭亡的。专登坏事,那还不灭亡啊![26]如果政府的合法性是建立在垄断信息或依赖政绩的基础上,毛的说法不无道理;如果合法性是建立在民主的基础上,这种顾虑就成了杞人忧天。美国的报纸、电视几乎天天报忧不报喜,专门和政府对着干,可是美国存在了200多年,至今也无的迹象。只要人民能够通过合法方式改变不称心的领导人,就不会“起来革命”。民主化改革后,新闻媒体从政府的忠实喉舌变成永不满足的挑剔者,宣传贯彻政策的功能明显削弱,监督制约政府的功能则大大强化,社会成本与社会效益两相权衡,民众应该还是能够承受的。

民主制度中的选举成本显然要高于专制下面的假选举。虽然假选举也要布置会场、印制选票、误工费时,每次换届的总花费不会少于几十亿元,而且也出现了一些贿选的案例,但比竞选所花的钱毕竟少得多。然而,在考虑总的制度成本时,如果把专制政体下权力被滥用的代价(包括所谓腐败、“学费”、国有资产的流失、冤狱赔偿、公民在日常生活中所受到的无以估计的权益侵害、社会发展的停滞、民族创造力的压抑等)都计算在内,选举成本略高一点就实在算不上什么了。此外还应强调,信息技术已使提高选民参与和降低投票成本成为可能。电子邮件和互联网的出现必然会大大改善职业政治家与人民之间的沟通。目前,已经有一些国家和地区开始装设电子投票系统,从而免除了选票印制、计票等程序。[27]当代的技术创新和体制改革是朝着同一方向并且相互促进的。

在80年代末,有人曾提出“精英与痞子赛跑”的比喻。所谓的精英是指致力于建设市场法治经济和民主政治的改革家;所谓的痞子,是指在吴敬琏、钱颖一所说的“坏的市场经济”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专门利用社会无序和人性弱点来巧取豪夺的政治流氓。现在回过头来看,由于90年代政治建设的速度赶不上政治腐败的势头,“戴着枷锁”、“穿着小鞋”的精英被无所顾忌的痞子远远甩在了后面。到了21世纪初,国人不得不开始面对“改革与革命赛跑”的形势。应当说,现在的国际国内环境比1989年前要严峻得多,如果不能紧紧扣住“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不失时机地进行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中国的制度性腐败将会愈演愈烈,政治稳定和经济增长的局面将会付诸东流,曾经满足于“中国特色”的经济成果的民众会痛苦地经历10年前嘲笑过的“俄罗斯现象”。

【注释】

[1]沃尔夫冈·查普夫,《现代化与社会转型》,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1998年版,144-145页。

[2]刘少奇,“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草案的报告”,《人民日报》,1954年9月16日。

[3]陈晓律等,“高速增长中的低度政治发展──泰国模式分析”,《南京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

[4]世界银行《1983年世界发展报告》。

[5]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北京,三联书店,1989年版,41-42、56-59页。

[6]其理由可通过以下的简单模型来说明。假定基数年有9亿农民,人均产值4,000元;另有3亿市民,人均产值20,000元;总产值为9.6万亿元。再假定第二年在社会总人口不变的前提下有甲乙两种经济增长方案:甲方案农民人均产值年增长2%,市民人均产值年增长10%,城市化水平不变,这样总产值是10.272万亿元,社会综合劳动生产率年增长7%;乙方案假定城市化水平增长2%(指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从25%增加到25.5%),农民的人均产值年增长率仍为2%(实际上应高于2%,因为农村人口减少有利于提高农民的劳动生产率),市民的人均产值增长9%(比甲方案降低1个百分点,因为新市民的劳动生产率起初会低于老市民),如此则总产值是10.318万亿元,社会综合劳动生产率年增长7.48%。假定城乡的人均产值都没有增长,只是城市化水平提高了0.5个百分点,那么在与上述模型相同的基数条件下,总产值和全社会综合劳动生产率仍然有1%的增长。

[7]林毅夫,“展望千年的中国经济”,人民日报BBS论坛之“强国论坛深入讨论区”;“当前我国经济的主要问题及未来发展的展望”,载“思想的境界”网站。

[8]王子雍,“教育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制约”,《战略与管理》(北京),2000年第3期。

[9]雷厉,“余秋里与第三个五年计划的编制”,《中共党史资料》(北京),总第73辑,88页。

[10]李先念,“在全国计划会议上的讲话(1979年12月20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件选编》(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290页。

[11]“从终身制谈到政府的稳定”,李盛平等编,《职位分类与人事管理》,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1986年版,99-109页。

[12]亨廷顿,《第三波──20世纪后期民主化浪潮》,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版,65-66页。

[13]曼库尔·奥尔森,《国家兴衰探源──经济增长、滞胀与社会僵化》,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年版,52页。

[14]金雁等,“从的“保守疗法”到左派的“休克补课”──论匈牙利转轨(之一)”,载“世纪中国”网站。

[15]程晓农,“维持稳定与深化改革:中国面临的抉择”,载“天涯之声”网站。原文发表在《当代中国研究》(美国),1995年1、2期。

[16]苏文,“俄罗斯转轨启示录:评叶利钦时代”,《二十一世纪》(香港),2000年2月号(总第57期)。

[17]《国家兴衰探源──经济增长、滞胀与社会僵化》,出处见注[13],71页。

[18]“俄罗斯转轨启示录:评叶利钦时代”,出处见注[16]。

[19]丁学良,“转型社会的法与秩序:俄罗斯现象”,鹭江出版社,《清华社会学评论》(厦门),2000年第2期。

[20]出处同上。

[21]胡鞍钢,“腐败损失有多大每年1万亿”,《南方周末》,2001年3月22日。

[22]吴敬琏,“改革的大关还没有过”,载“思想的境界”网站;《经济走势出现转机,如何发展大好形势》,载“中经评论”网站。

[23]任赜,“让个人自由成为社会的承诺──读阿马替亚·森着《自由:发展的目的和手段》”,载“思想的境界”网站。文稿发表在《当代中国研究》(美国),2000年第3期。

[24]季卫东,“再论的复权──亚洲新格局与中国政治改革”,《二十一世纪》(香港),2000年8月号(总第60期)。

[25]潘维,“民主迷信与中国政体改革的方向”,《天涯》(海口),2001年第1期。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4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成功实现了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到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从半封闭半开放到全方位开放的伟大历史转折。今天一个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社会主义中国巍然屹立在世界东方。我国的改革开放发端于经济领域,但上层建筑也发生了相应的连锁反应。这种变化的突出表现是我国的行政管理体制在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不断积累着进步因素,如政府职能重心的转移、行政机构设置的调整、行政管理方式和手段的变革等等,它标志着我国政府绩效评估价值取向的变迁。

一、我国政府绩效评估的发展历程

我国政府绩效评估的第一个阶段是经济理性取向阶段。对于我国而言,绩效管理是舶来品,它最先产生于欧美发达国家。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西方国家就进入了一个发展的黄金时期,这一阶段社会生产力快速发展,产品极大丰富,与此同时公共生活领域也大大拓展。然而好景不长,到了20世纪60年代,许多国家进入了滞胀阶段,经济发展停滞,居民生活水平下降,此时政府面临着两难的困境:一方面是经济衰退导致政府财政收入锐减;另一方面是在经济繁荣时期早已大大扩展了的行政职能和规模庞大的行政机构。面对广大公民日益商涨的呼声,各国政府不得不开源节流,通过推行绩效管理来降低行政成本、提高办事效率和服务的社会满意度,在此背景下,新公共管理(NewPubHcManagement)应运而生,新公共管理继承了古典管理的“管理主义”,“管理主义”认为良好的管理可以通过引进私营部门中良好的商业实践在公共部门中实现。新公共管理所奉行的是“新管理主义”,“新管理主义”是委托理论、交易成本经济学和公共选择理论的综合,主张管理的自由化和管理的市场化取向。绩效评估是新公共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在公共管理中起着“标尺”的作用,它的发展是伴随着新公共管理的发展而逐渐演进的。新公共管理的兴起在欧美国家掀起了私有化的浪潮,如英国保守党上台后以撒切尔夫人为代表的新公共管理派掀起了大规模私有化改革,对传统的政府管理方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推出了诸如雷纳评审运动、部长管理信息系统运动、财务管理新方案运动等等,在这些运动的刺激下英国政府管理绩效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绩效评估中的经济理性也因此盛极一时。

综上可见,在绩效评估兴起的初期,它是以“三E”为根本指标的,即经济(Economy)、效率(Eiticiency)和效能(Effectiveness),新公共管理彻底接受了古典管理对于效率的追求。笔者认为这种管理的效率取向即经济理性。经济理性又可以称之为资本理性,资本存在的根本目的在于最大限度地增值,商业天然地具有开放性、扩张性和增值性,在这些特性的引导下经济活动中的一切组织和个人无不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和提高效率,故经济理性在本质上是效率取向的。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效率指的仅仅是货币形式的投入和产出的比例,还没有扩大到后来的质量管理运动时期的泛化效率,效率内涵的扩大已经是新公共管理发展的第二个阶段了,在第一个阶段其内涵仅仅是狭义上的。经济理性在公共行政领域的具体理论范式有布坎南的“公共选择理论”、“政府失败理论”,奥斯本的“企业家政府理论”,前者是运用经济学的方法对公共服务领域进行研究和分析,指出了政府的行动和政策低效能的原因,并且提出了补救措施,布坎南的这一研究创立了“公共部门经济学”,从而扫除了经济学的盲区,同时也丰富了行政学的研究方法。奥斯本的“企业家政府理论”则是更加直接大胆地将私营部门成功的管理经验和方法运用于公共部门中,提出了著名的十大原则,希望藉此来提高政府的绩效。这些理论极大丰富了行政学的学科内涵,在经济理性指引下的绩效评估也有力地促进了政府绩效的提升。

我国政府绩效评估的第一个阶段是政治理性导向阶段。行政学的理论渊源是政治学和管理学,其中又要数和政治学的关系最为密切,这两门学科使得行政学从产生的那一天起就具有了规范取向和工具取向,在行政学100多年的发展历程中经历了多次学科研究范式的转换,尽管每一次学科研究范式的转换都无疑可以从不同角度深化人们对于公共行政的认识,但是它同时也常会使得人们过于倚重某乙种认识视角而影响其对公共行政的完整认识。新公共管理发展初期对于经济理性的过度追求,虽然在短期内有效地提高了政府绩效,但是从长远来看却带来了一系列问题。主要是公共产品供给中社会公平的缺失,除此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外部环境的急剧变化使得经济理性不再适应社会的需要。

首先,经济的发展和广大人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使得政治参与意识觉醒并且政治参与热情逐渐高涨,全体公民对于政治民主的需求日益强烈,传统的经济理性取向的绩效评估已经不再适应社会的需要。其次,科学技术的发展尤其是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使得政府传统上所具有的舆论和信息权威受到挑战,普通公民通过互联网了也可以很快获得相关信息。在不同的信息量下公民对于政府会有不同的政治预期,不断丰富的信息使得公民对于政府的政治预期不断提高,政府管理的难度也因此加大。‘最后经济全球化使得各种因素紧密联系在一起,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这一切都说明了单一的经济理性取向的行政管理已经不能适应现实的需要,日益复杂的公共环境使绩效评估的价值取向趋向于多元化。

这种多元化的价值取向即政治理性,长期以来很多学者都试图将私营部门的管理方法嫁接到公共部门上,这种努力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是如果要完全消除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的界限又是不可能的,二者毕竟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种差别的根源在于二者所代表利益的差异性,私营部门所代表的是个体利益,其主体的单一性使得其不存在公平与否的问题,它只有单一的利益主体。而公共部门是代表着集体利益的,它的主体是多元化的,并且公共利益并非是所有集体中个体利益的简单几何相加,它是在量变的基础上经过质变综合而成,它所做的不是简单的搭积木,而应当是实验室里的化学实验。因此,公共部门的绩效评估就不能是简单地以效率为导向了,它必须是在一定的量的基础上的内部优化整合,这就需要管理的、法律和政治的手段的综合运用,从而打破唯经济理性是举的局面。将公平、民主和正义引入到绩效评估的价值取向中来,这种多元理性的综合即政治理性。将其称之为政治理性一方面是因为在以上三种手段中,政治手段处于主导地位,另一方面是因为公平、民主和正义共同构成了行政管理的规范取向,而这种取向是有行政学的主要渊源之一——政治学所赋予的。

二、我国绩效评估价值取向变迁的政策表现——科学发展观

表现在传统的经济理性导向的绩效评估体系是GDP发展观的出现。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明确规定了今后党的工作重心要由以阶级斗争为纲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在此之后我国开展了大规模的经济建设。1985年GDP(GrossDomesticProduct)成为衡量我国综合国力的重要指标。这一指标在改革开放初期以十分明确的量化指标极大地调动了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积极性,然而GDP是存在不足的:一是它不能反映环境资源成本:二是它不能反映财富问题,GDP是流量指标,财富是存量指标;三是GDP不能反映结构问题;四是GDP不能反映产业结构和产品结构问题。GDP导向的绩效评估带来了一系列不良后果,首先,政府职能的单一性。一味的发展经济而忽视了包括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在内的其他领域的建设,最终导致了政府公共服务职能的弱化和社会不稳定性的增加。其次,社会自主性的丧失。以政府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模式将造成社会的虚弱以及对政府的过度依赖,社会将因此丧失发展的动力,这种情况的恶化将是公民对于政府、国家乃至自身发展的漠视。最后,当GDP导向的绩效评估与我国领导干部的短期任命制相结合时就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即领导干部的“短视”效应。地方领导为了能在自己任期内取得突出的政绩从而获得提拔,对于那些能在自己任期内完工的项目大力支持,而对于那些时间跨度较大、见效较慢的往往涉及到长远发展的工程则避而不谈,严重违背了可持续发展的原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理性取向的绩效评估体系——科学发展观诞生了。幸运的是,在经过了近30年的改革开放之后,2007年在党的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正式提出了科学发展观,科学发展观第一要义是发展,核心是以人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协调可持续,根本方法是统筹兼顾。科学发展观相对于GDP发展观有以下方面的进步。科学发展观正确解决了手段和目的的关系问题。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即要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党和国家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虽然发展是科学发展观的第一要义,但从这里可以看出,发展仅仅是手段问题,而不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应该是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手段和目的关系问题的解决为政府的绩效评估输入了新的理念,建立了新的价值取向,进一步而言这一问题的解决成功实现了我国政府绩效评估价值取向由经济理性向政治理性的变迁。传统的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被效率与公平并重的原则取代,但以人为本仅仅是理论上的指导,进行绩效评估是需要大量的具体的量化指标来衡量现实工作的,这些具体的指标将在后文中进一步的阐述。

科学发展观明确了政治理性取向的绩效评估指标体系。科学发展观的基本要求是全面协调可持续,在这一要求下必须全面推进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建设,并且各个方面要协调发展。这一要求打破了过去GDP导向的片面发展观,同时也为政府绩效评估指标体系的建立提供了有力依据,当然这里还应该对于各项指标的权重进行具体的规定,但由于缺乏必要的数据支持和实证考察,在此就不妄下定论,不过在我国由于地域发展的不平衡性,在不同地区这些权重应该有一定的差异。科学发展观也勾画出了政治理性的蓝图——和谐社会。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要求我们积极构建和谐社会,社会和谐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科学发展观和和谐社会是内在统一的……和谐社会的要求是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和自然和谐相处。和谐社会是科学发展观的最终目标,同时它也是政治理性的目标和理想模式,它是决策科学中定性分析方法的具体运用。虽然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促使定量分析在社会科学中广为运用,但定性分析方法仍然不失其主体地位,这主要是因为公共行政领域的多元理性即政治理性是难以运用具体的指标将其量化的,这种情况下只能用应然的目标作为衡量标准。和谐社会理念的提出是绩效评估在量化指标的基础上的进一步完善。

三、我国政府绩效评估价值取向变迁的原因

(一)我国政府绩效评估价值取向变迁的原因是缘于行政学的学科发展趋势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5

一、帝国主义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的普遍观点吗?

国际经济学伴随着20世纪60年代世界政治经济的变化而兴起,“这次更多的是关心作为整体的世界经济的,而不完全是亚当·斯密当年的某个国家的经济进步。”国际政治经济学的这次兴起,克服了国际政治学和国际经济学的分离倾向,也超越了古典政治经济学局限于一国之内的模式。这些研究见于理查德·库柏的《相互依存的经济学》(1968)、金德尔伯格的《权力与政治:国际政治的经济学和国际经济的政治学》(1970)、苏珊·斯特兰奇的《相互忽视的国际经济学和国际关系》(1970)等著作中。在所有这些研究中,罗伯特·吉尔平是将国际经济学和国际政治学结合起来研究的典型代表和集大成者。

凡是研究国际政治经济学的学者,都不能忽视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国际政治经济学研究者也不例外,而且把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在国际政治经济学上的普遍观点。罗伯特·吉尔平(RobertGilpin)先生就是这样的。他认为国际政治经济学中存在重商主义(或民族主义)、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三种观点。他对其中马克思主义观点的阐述,主要见于《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1975)和《美国权力和跨国公司:对外投资的政治经济学》(1981)中。

在《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中,吉尔平对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政治经济问题的观点做了综合评述。他指出,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被三条不可抗拒的所支配,“第一个规律,即不平衡规律,是对萨伊定律的一个否定。第二条是推动资本主义发展的一条规律。……这是一条资本集中(或积累)规律。”“资本主义的第三条规律是利润率下降规律。”马克思的资本主义只限于西欧,是一种封闭经济。然而1870-1914年,“资本主义已逐渐变成一种活跃的技术性的向全球扩展的开放系统。”在尼·布哈林的《世界经济和帝国主义》启发下,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作家列宁认为,“资本主义通过海外帝国主义扩张,已逃避了其三条基本运动规律的制约。……资本主义国际经济的确在使世界向前发展,但这种发展是不稳定的。每个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速度也不一样,各个国家的实力发展不均衡最终将导致帝国主义战争以及国际政治动乱。”作者提出了马克思在这个问题上与列宁的分歧,“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中,资本主义衰落的原因是经济性的;资本主义将由于经济因素而导致灭亡,因为无产阶级会不甘贫困而起来反抗。马克思进而还指出了这出戏的主角是各阶级。但是,列宁将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换成了一种政治的批判,实际上的主角已经变成了以经济发展为首要目标的竞争性的重商主义民族国家。”吉尔平认为,“由于布尔什维主义在苏联的胜利,列宁关于资本主义的帝国主义阶段理论尽管受到马克思主义其他继承人的不断挑战,终于成为国际政治经济学中马克思主义的正统理论。”据此,吉尔平把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政治经济学的一般观点。

在《美国权力与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政治经济学》中,吉尔平认为,“动力学是马克思主义的中心;实际上马克思主义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变革理论。它强调了关于生产方式变化以及其对既定阶级冲突的朝向不平衡发展的趋势。当这些趋势不能被容纳时,社会政治体制便通过巨变而打破。战争与革命被作为经济过程的一个构成部分。”“第二种观点——马克思主义者和重商主义者共同持有的——认为每一个相互依赖的国际经济在本质上是一种帝国主义的或等级制的体系。这种帝国或垄断的权力组织商业、货币和投资关系以促进自己的经济和政治利益。”

吉尔平对马克思主义国际政治经济观点的评述可以概括为:国际关系过程中,经济因素是国际关系的动力源泉,它决定政治发展;这种理论在马克思那里体现为,经济生活中的各个阶级推动了社会变革的实现;这种理论在列宁那里体现为,国际关系中的各个民族国家之间经济利益的斗争导致国际战争,这种战争又成为国内社会变革的导火索和推动力。无论是马克思还是列宁,都把国际关系看作一种“帝国主义的或者等级制的体系”。

显然,吉尔平侧重强调“战争与革命”在经济过程中的作用,这与其对国际经济活动的政治框架的强调是一致的。他是把马克思主义放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垄断资本主义大发展的特定背景中理解,并且侧重分析短期内国际关系的演变及其决定因素,从而把帝国主义理论这一特殊观点作为马克思主义一贯的和主要的观点。吉尔平认为,“随着资本主义性质的演变及其他的发展,马克思主义也一直在发展着。”不幸的是,吉尔平背离了自己的这句话。实际上,这种理解广泛存在于西文学者甚至马克思主义学者中。我们不禁要问,帝国主义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的普遍观点吗?

二、帝国主义理论的特殊性和马克思观点的普遍性

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认为,国际经济活动是国内利润率下降的结果,它具体表现为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间争夺殖民地的斗争,这种斗争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国内阶级斗争的导火索,从而导致这些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同时也造成了殖民地国家的民族独立运动。然而,帝国主义理论只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特例,不可能有力地解释成为世界主流的和平与发展趋势。

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是对二十世纪初国际垄断资本及其代表发达国家政府国际行为进行分析的结果。这个时期的资本及其政治表现具有特殊性。由于世界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规律(必须指出,在任何生产方式下都存在这个规律,而不仅仅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引起了国际秩序的混乱,伴随着发达国家政府的世界扩张,资本开始进行全球掠夺,这样就产生了列宁提到的帝国主义现象。当然,这并非排除了资本对帝国主义行为的责任,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不会改变,但是却会受到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制约和促进。在国际秩序相对稳定的时期,列宁所指出的帝国主义现象相对隐蔽和微弱,而且各发达国家政府会在斗争中学会如何保护共同利益,这就是不要在帝国主义行为中共同灭亡。因此就很难普遍发生列宁所谓的无产阶级利用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进行革命的现象。而且,战后的福利国家实践更是破坏了列宁的假设。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思想是最具普遍意义的马克思主义观点。现在所谓的“不要顽固不化”,所谓的“进行不受原始理论束缚的创新”,所谓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过时了”等等观点,都是在否认回到马克思原始思想的必要性。与此相应,这些观点的鼓吹者们根本不屑于去寻求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始思想;根据这种忽视理论根源的作法,我们称这些鼓吹者为者。可悲之处正在于此,这些者们一方面根本不知道马克思主义的原始思想为何物,另一方面却在极力否认回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原始思想去考察的必要性。正如查尔斯·巴罗奈(CharlesA.Barone)指出的,“20世纪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并没有充分接触马克思的著作。”无论是否马克思主义者,对于自己根本没有理解的东西极力否认对其进行理解的必要性,这种作法是荒唐的。所以,对马克思主义普遍意义的追寻迫使我们必须从马克思那里寻求起点。

吉尔平在谈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很少论述国际经济问题时,列举了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的观点。显然,吉尔平没有读过马克思和恩格斯合作写成的《共产党宣言》,或者读过但忽略了其中与此相关的,所以才导致他仅仅把恩格斯对德国统一市场形成原因的分析作为他们对国际经济问题的看法。即便吉尔平后来提到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并将其与马克思的理论相比较时,也仅仅是指出马克思观点中阶级力量被列宁观点家力量代替的事实,并没有提到《共产党宣言》所表达的国际经济发展理论。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的时代正是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发展到垄断、从西欧发展到西欧以外世界的过渡阶段。历史时代这种过渡性质并没有阻碍马克思对未来世界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预测,然而马克思兴趣的焦点限制了其对这个方面的深入探讨。《共产党宣言》的内容明显体现了这一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该书中只是在论述资产阶级问题的时候略带了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趋势。这是马克思对国际经济问题的最早和较为详细的论述,虽然他在《资本论》写作计划中提到了“国际经济”问题,但是由于他的兴趣焦点在工人阶级的地位以及为改变这种地位而进行的斗争方面,加之由于身体健康原因,他对于国际经济问题的论述就只能成为一个未实现的计划。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写道,“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此外,马克思还在《资本论》中写道,“问题本身并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于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这些观点与其《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体现的生产力、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以及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的唯物主义观点是一致的,前者只不过是后者一般观点在国际范围内的体现。所以,我认为这里的观点代表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经济问题的原始观点,这里的观点应该作为具有普遍意义的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经济问题观点。

今天看来,虽然不大可能出现考茨基所谓的超帝国主义,然而随着发达国家以及家政府之间协调意识的增强和协调能力的提高,避免列宁提到的帝国主义战争以及利用帝国主义战争进行的国内革命是可能的。欧洲联盟(EU)、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北美自由贸易区(NAFTA)、东南亚国家联盟(ASEAN)、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等国际经济区域性经济合作组织的兴起证明了这一点。虽然这些组织内部也会出现各种利益冲突和矛盾,也许今后仍会出现由于贸易保护主义而发生的国际经济争端以及由此而来的国际政治争端,但国际经济自由化的趋势却是走着一条相反的路。

三、经济全球化中马克思观点的启发

经济全球化作为当代世界经济的发展趋势,已经得到大量关注和认可。经济全球化是当代最重要的国际经济现象,对此同样存在经济自由主义、经济民族主义和重商主义三种观点,显然经济自由主义占上风。这不仅体现在学术领域,而且体现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政府制定政策过程中。“进入90年代以后,国际投资领域中的政策自由化进程进一步加快。从1991—1994年,在全球所发生的373个与国际直接投资有关的国家与规定变化中,有368个即占98.7%的变化朝着更加自由化的方向发展。”[9]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在于,当今的国际经济秩序是由发达国家主宰的,国际经济在贸易、投资和等方面的自由化是符合发达国家经济利益的。发达国家的学者为本国政策辩护,这些经济通过发展中国家学者的和传播在发展中国家扎根成长。

这里一个颇为严肃的是,发展中国家学者和政府对崇尚经济自由化的本文主流经济学及其相应政策的盲目崇拜,可能损害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这在墨西哥1995年、阿根廷2001年金融危机中已有前车之鉴。所以,根据本国利益研究国际经济运行的一般而不盲从发达国家的经济理论,对于发展中国家尤其重要。

马克思关于国际经济问题的观点包括:价值的创造、分配和转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了价值的创造过程以及价值在工人、家、资本家、地主等之间的分配过程;这种价值创造和分配都是在一种封闭经济中进行的。至于国际范围的价值创造和转移,马克思没有来得及研究,二十世纪的A.伊曼纽尔、安德烈·冈德·弗兰克、保罗·斯威齐和保罗·巴兰等深入研究了这个问题,结论认为在国际经济活动中的确存在着价值从发展中国家转移到发达国家的情况,但这些研究并没有否认发展中国家也从国际经济活动中获得一定利益。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问题,马克思的观点不再赘述。二十世纪出现了一种“进化论马克思主义”,以拉克劳(E.laclau)、J.泰勒(JohnG.taylor)和P.雷(Pierre-PhlippeRay)等为代表,力图回复经典马克思主义,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的进化论为依据,认为“任何社会的发展都必须经过资本主义阶段”。应该说,这种分析的某些方面是符合马克思原始思想的。

英国著名经济学家琼·罗宾逊认为,“马克思是最勇敢的预言家,他所预见的大部分事情得到证实,但是他肯定没有料到,在《共产党宣言》发表125年以后,资本主义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繁荣,他也不曾料到社会主义革命会在最不发达的国家获得成功。”[10]事实上,这些情况在今天看来正好印证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预言。尤其是东欧巨变和苏联解体带给人们的思考,在生产力没有充分发展以前,必须在一定范围内借助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大力发展生产力,为新社会的出现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尤其是通过加入WTO而进一步加入国际经济循环的举措,都体现了借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生产力的思想。实际上,马克思对国际经济问题的这种观点并没有否认经济自由主义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球扩张的观点,而是根据技术决定论肯定了这种观点。问题在于,马克思不认为这种状况是人类最完美的经济形式,而仅仅是过渡到共产主义的一个阶段;但是经济自由主义却认为这种经济状况是人类的最完美的经济形式。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历史背景下,应当从以下几个方面理解马克思的国际经济问题的观点:第一,全球分工提高劳动生产率,并促进了资源优化配置。第二,在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发生了有利于后者的价值转移。第三,发展中国家通过技术、市场等途径可以接受并改造发达国家的生产方式为己所用,从而推进本国化进程。

马克思继承了亚当·斯密的分工提高效率的理论,只是侧重于国内一般分析。在国际经济理论方面,赫克歇尔和俄林提出要素禀赋理论,把分工理论推广到国际经济活动中。二战以来,国际贸易、投资和金融的发展对世界经济的推动作用证明了这些论断的正确性。

然而,经济全球化对国际经济总量增加的促进作用,不能掩盖其对商品价值在国家之间转移的推动作用。根据马克思创立的劳动价值理论,很容易推出西文跨国公司在发展中国家投资生产的原因。这些在发展中国家生产的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以更高的价格出售,其销售收入除了补偿劳动力价值以外,可以有更多的剩余价值。国际贸易中,发达国家力图压低发展中国家农副产品和矿产品等初级产品的价格,而极力抬高本国制成品的价格,以此盘剥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借以在国际市场上实现价值的重新分配和转移。

如果说上述两点都是发达国家从国际经济活动中获利最大的话,那么经济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现代化进程的推动则使得发展中国家从中获得了长远利益,虽然也伴随着某种社会痛苦。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为发展中国家带来了新的技术和需求,同时也带来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促进了这些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但是,由于发达国家企业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主导地位,这些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进程有时非常困难。尽管如此,发达国家的学者和政府还是对此抱有一定担心,他们担心跨国公司把本国的先进扩散到发展中国家,从而失运河相对于这些国家的技术优势。(RobertGilpin,1975)同时,在这些发展中国家内部,如何分配由于经济全球化带来的劳动生产率提高所创造的更多的价值,也成为一个问题。由于这些发展中国家原有的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社会权力结构的存在,价值分配有利于强者和富者,社会贫富悬殊日益严重,特权消费社会和广大贫困阶层并存,或者是政权当局不能有效推进现代化,或者是出现严重的社会动乱。

琼·罗宾逊(J.Robinson)说:“世界情况在开始好转以前肯定还要恶化下去。”[11]我们也可以说,世界情况在恶化下去的时候,就在酝酿着好转的动力。所以,在当代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理解马克思对国际经济问题的观点,必须抱着发展的眼光,与时俱进。

【】

刘同舜: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前言”,经济出版社1989年第1版,P2.

[美]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杨宇光等译.经济科学出版社1989年10月第一版,P46,P47,P48,P49,P51,P52.

U.S.powerandthemultinationalcorporation:thepoliticaleconomyofforeigndirectinvestment/RobertGilpin.[monograph],NewYork:BasicBooks,[1975],P32,P33.

[美]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杨宇光等译.经济科学出版社1989年10月第一版,P52.

尹保云:《什么是现代化——概念与范式的探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10月第1版,P208.

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1997年8月第3版,P31,P31-32.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6

 

政治经济学课程在多数大学是作为公共基础课来开设,而财经类高等院校是作为专业基础课来开设,其教学质量的高低,不仅影响大学生的政治思想素质,也会影响其它经济和政治理论课的教学质量,可见其重要性。在改革开放后,中国进入了市场经济建设的大环境,各种西方经济学著作和理论涌入人们的视野,而西方经济学对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又有很多可借鉴之处,因此,对传统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政治经济学逐渐在大学经济课程中被边缘化,加上原有的政治经济学的教学模式不符合学生的认知心理特点, 都是照本宣科的教学模式,提不起学生学习的兴趣,教学效果不尽如人意。这要求我们从事高校政治经济学教学科研工作的教师必须要用务实的态度和发展的眼光去认识目前教学中出现的一些弊端和不足,通过探索新的教学方法和模式来提高教学质量。以下是笔者对政治经济学教学模式所做的一点思考。

一、引入案例分析教学模式

案例分析教学模式最早在哈佛法学院创立,后来被引用到工商管理教育中,并且在其他学科中广泛运用,取得不错效果。案例教学就是运用案例来培养和训练学生的教学方法,通过向学生提供实际发生的情况或事件]政治经济学教育教学论文,即案例,组织学生围绕一个或几个问题展开讨论和剖析,提出各自的见解,以培养和提高学生思考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现在高校学生普遍反映《政治经济学》课程中纯理论的东西太多,抽象、枯燥的概念难以理解和记忆,理论和实际联系不起来。而案例分析的教学模式能将课程讲授与学生切实关心的问题联系起来,或者跟当前的国际国内热点、时事联系起来。案例分析的教学模式通常针对即将要讲授的或已经讲解过的教学内容介绍案例背景,提出激发学生从更深层面探求知识的兴趣和动力的问题。通过对案例的层层剖析,启发学生的思维、激发认知需求。

比如,我们在讲授价值规律问题时,由于学生在高中重点学习过价值规律的摘要作用进行分析。在学生分析的基础上,教师总结强调三点结论:价值规律的分配社会劳动、配置资源和激励创新的作用。接着教师又介绍2003年彩电业复苏的情况和2004年再次降价的情况,让学生结合所有介绍和分析,思考企业如何尊重和利用价值规律核心期刊中国学术期刊网。通过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案例介绍和分析,使理论分析进一步提升,从而达到运用价值规律分析现实经济问题的目的。通过这样的案例分析,让学生知道《政治经济学》不是空洞的政治说教,而是对社会主义宏、微观经济建设都有指导意义的理论。再如,在讲解资本积聚和资本集中基本原理时,首先向学生讲解资本积聚、资本集中的概念、联系和区别,然后引入美国波音飞机公司与美国麦道的合并案,德国宝马公司与英国罗弗汽车公司收购案及新惠普合并案等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现实案例,引起学生的兴趣,然后请学生结合世界科技、经济发展出现的特点,尝试探究企业兼并出现的新特点,很好地把资本积聚和资本集中的基本原理和世界经济现实结合起来。

这样的案例分析教学在解惑的过程中也讲清楚了政治经济学的基本概念、主要原理,在分析案例的过程中,学生置身于一种真正的事实环境或事件平台上,会发挥主观能动性对案例进行分析、归纳、判断和确认,锻炼了学生运用政治经济学理论分析、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和独立思考能力。

二、合理使用多媒体教学课件

多媒体教学是综合运用现代化的教学手段,包括录音录像、投影幻灯、网络、电影等多媒体技术来辅助教学。教师围绕课程重点、难点以及社会热点问题来设计和制作多媒体课件,

利用PowerPoint制作的多媒体课件,具有功能强大、简单易用、修改极其方便等特点,教师使用起来灵活方便。

首先,教师要在透彻了解课程内容的基础上,从实现教学目的、完成教学任务的需要出发,突出重点和难点,编写和制作多媒体课件。课件制作的重点要放在引导学生主动学习和提高思考能力方面。根据课程内容的特点,选择合适的文档]政治经济学教育教学论文,在制作过程中,力求幻灯片的内容简明扼要,使学生一目了然。可根据授课内容的需要,将每一张幻灯片制作成多个文本框,重点和难点处添加特殊颜色和符号,还可以根据需要,对文本框的内容设置出动画效果,如切入、飞入、菱形、棋盘、展开等,以满足教学的需要。

其次,运用多媒体教学可用的教学素材很丰富,从电视、电影VCD、DVD等视听材料以及新闻报刊、杂志图片、数据中可以找到大量集声、文、图、像于一体的适合上课用的素材,特别是关于经济方面的案例可具体化、形象化的展示出来,视听结合,调动学生多种感官参与学习活动,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开阔了学生的思路和眼界。

多媒体辅助教学能够增强政治经济学教学的生动性、直观性,对启发学生主动思维,提高注意力、分析力、理解力大有裨益。比如在讲授经济危机问题时,我们找到资本主义30年代大萧条时期的影视素材,学生通过视听更能了解在资本主义危机爆发期间无产阶级的悲惨生活状况,并由此引发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入思考。再如,讲述“经济全球化与中国经济发展”时,我们除了对学生讲清楚书上的知识要点以外,还搜集了许多政府文件和相关资料,以丰富课堂内容。同时还让学生看了剪辑的温家宝答记者问的视频,使学生更好的把握中国社会和经济发展的大趋势和大方向。合理运用多媒体工具既扩大了教学信息量,拓展学生知识面,又引发了学生思考现实经济的兴趣,能取得较好的教学效果。

三、探索研究性教学模式

研究性的教学模式是以实践的真实问题为基础,使学生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过程中研究与解决问题,强调教学的目的重在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例如,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将课程所涉及的基本原理以具有开放性质的问题情境形式创设出来,让学生在特定的问题情境中去学习并验证,这就会增强学生在学习中的主动性,同时也会在研究现实问题的过程中增强对这门学科的学习兴趣。

研究性教学模式通常是要求在教师的指导下,学生提出研究课题,自主研究。大致分三个步骤:首先,教师指导学生有计划有重点研读课程内容及相关资料,牢固掌握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然后再联系中国的实际]政治经济学教育教学论文,从课程内容中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经典理论以及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用的东西,通过这样的训练不仅能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而且还能激发出学生的潜能,使其找到进入学术研究的切入点。其次,教师组织学生在了解中国实际状况和学习基本理论的基础上,结合社会调查,对于某些问题展开专题讨论。这不仅给学生提供了发表见解的机会,也推动了他们对理论问题和社会实际问题的关切和研究兴趣。随后,教师需要对调查和讨论问题进行多角度的归纳或小结,引导学生走进学科的前沿,引发学生自主探究的兴趣。最后,在学习理论内容、社会调查、专题讨论的基础上,教师要求学生结合实际撰写出科研论文。通常教师对学生具体的研究题目不做规定,是开方式的,鼓励学生在查阅资料、大量阅读并讨论的基础上确定自己的兴趣点和研究方向,不要简单地做别人已经做过的题目,通过这样的训练,才能提高分析问题、研究问题的能力,使学生体会研究的乐趣,真正提高学生的科研能力。

研究性教学是培养和增进学生研究能力、创新能力的重要途径,但为其创造外部促进学生学术研究的环境需要学校对学科教学评价机制进行改革核心期刊中国学术期刊网。以政治经济学的教学为例,这门课程的教学模式主要是以教师“满堂灌”为主的理论讲授,对学生的成绩评价就是以学期结束的期末考试成绩占70%,平时成绩占30% (一般以学生平时作业、出勤情况为评定标准)。多年来的教学效果表明,这种教学模式与成绩评价机制无法促进学生的自主研究能力,与研究性教学的基本精神无法契合。因此,除了在授课方式上的改变,也要实施有利于学生自主研究的成绩评价机制,如鼓励学生参与教师主持的与本课程相关的课题研究;从课程中提炼出一些热点话题,组织学生成立研究小组,通过查阅资料、社会调查、讨论的形式完成理论知识的学习;在教师的指导下,学生提出研究课题,在自主研究的基础上撰写研究报告等,并且每种方式都给予学生成绩的评价以形成最终的成绩评定。大学生成绩考核的价值标准不仅要重视基本理论知识的理解,更要考察学生的思维能力、研究能力以及综合运用理论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这才是合格的大学教育。

四、加强学科社会实践环节

政治经济学教学模式的改革,要想使学生运用政治经济学的基本观点和方法认识社会发展规律,仅仅靠课堂教学是不够的,而社会实践教育是培养学生认识社会、巩固和深化课堂知识、增长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的有效途径。我们采取社会实践的教学方法指导学生搞社会调查,让学生更好的理论联系实际。政治经济学的社会实践有多种形式:1.利用假期让学生深入企业、农村实地考察]政治经济学教育教学论文,完成社会问卷调查,开展以调查研究为主要形式的社会实践来进行课题研究,让学生在深入社会的过程中了解经济问题的现状、原因,思考解决这些问题的对策与方法,从而形成对这些社会经济热点、难点问题的正确认识,培养和提高学生分析经济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比如,我们组织学生到花溪镇山村进行实地调查,让象牙塔里的学生真正感受到新农村的建设情况。2.利用课堂时间,邀请地方有经验的企业家或经济部门的工作者进入课堂,结合某一课题给学生进行现场讲解,介绍学术界的最新动态或企业在市场经济中求得生存与发展的情况,并且与学生互动,开阔学生的眼界,激发学生的创造力,拓展学生的思维空间。比如,我们邀请贵钢的管理工作者来到学校做讲座,让学生们真正了解国有企业改革的困境。3.将以上针对经济理论和实践中的热点问题进行的社会调查结果撰写科研论文并提交。

通过这种教学模式,锻炼了学生的社会活动能力,使学生更加了解中国经济发展中的实际问题,更深化了学生对政治经济学基本理论的理解和认识社会调查。所以,加强政治经济学的社会实践环节,对于培养学生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观点、立场去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很有意义的,同时也是行之有效的。

参考文献

(1)刘洁刘娜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版

(2)周又红政治经济学案例浙江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版

(3)王陈军谈案例教学法在政治经济学课程中的应用〔J〕 中国高等教育,2004年

(4)贺勤志政治经济学教学探索和体会(J)广西财经学院学报2006年10月

(5)伯娜政治经济学教学改革探析(J) 经济研究导刊2010年第20期

(6)焦斌龙政治经济学教学的几点体会(J)山西财经大学学报 2006年6月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7

二、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对企业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

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对企业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思想政治工作建设能为企业发展提供更好的劳动主体。企业良好人文环境的形成,通过企业思想政治导向和凝聚功能,思想政治工作开展的目的性,反映企业员工及管理者的整体需求,形成企业的团队精神。而这种凝聚力和相信力,就是引导企业全体职工进行生产的巨大动力,为企业的长久发展提供了人文精神。二是思想政治工作建设企业的发展提供有效的智力支持和有效载体。企业从新的视野和载体以及手段开展企业的思想政治工作,能够使企业的形成团结协作与拼搏奋进的精神。在企业经营管理和个性化的建设中,为企业职工提供当家做主的环境。在实践中,物质文明成果和精神文明成果硕果累累[3]。三是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可以为企业发展注入活力和生机。企业的思想政治建设和文化建设是经济实践的结果,对经济建设具有反作用。因此,在进行经济建设时,能形成企业经济活动和组织中的文化含量以及文化内聚力。四是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可以为企业的发展提供动力和源泉。企业的发展中,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工作从本质上看,是以人为出发点。在多边的环境中,要充分考虑建设的内部条件与外部条件,根本上来讲,与经济建设的工作条件相同。

三、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对企业经济发展的凝聚作用

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对企业经济发展的凝聚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首先,有利于发挥党组织在建设中的优越性。政治性是企业建设的首要特性,在企业的经济建设中,应当充分发挥党组织的管理与组织作用,在有效政治活动的创建中,为企业发展凝聚力量。企业的经济发展离不开每一个员工个体的作用,在党组织的带领下,能充分发挥每一个“因子”的作用,形成强大的经济推动力。其次,有利于工作方式和工作机制的创新。企业的思想政治建设方式多样内容丰富,是建立在资源行为上的行为规范,更加适合企业职工的接受。在工作机制上,企业通过具有特色的管理,能够为思想政治工作的建设提供科学的机制,将个人的命运发展和对企业的使命感与责任感相结合。在生产经营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合理协调定额、薪酬以及福利方面的矛盾[4]。最后,有利于工作途径和形式的创新。企业的思想政治的建设目标是实现“内生动力、外聚资源”。在制定思想政治发展的目标的同时,应当和企业发展的经营战略目标相结合,探索建立合适的路径,继承优秀政治因子,整合传统的价值理念,将企业的精神以及价值理念贯彻在企业发展的每一个方面,实现企业效益的最优化。就创新企业发展的形式而言,通过汲取精华文化,不断将形式主义的东西抛弃,能集中优化企业的管理目标。例如,使用标示、标语以及新型的传播媒介,通过具有循环形态政治环境的建立,为企业的经济发展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四、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对企业经济发展的保障作用

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对企业经济发展的保障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第一,有利于增强企业凝聚力。企业思想政治工作是企业的战略思维,是形成企业凝聚力的黏合剂。企业与员工是企业凝聚力的重要载体,只有将两者结合好,加强企业员工之间的沟通,加强企业的建设规范,制定人性化和理性化的管理方案。让员工和企业同一个脉搏,共同发展。企业的凝聚力是企业出奇制胜的法宝,任何事物在赋予了思想政治的内涵之后,便会形成企业的内在凝聚力,为企业的发展带来强势的竞争力[5]。第二,有利于企业和谐发展。有效的企业思想政治建设是在企业中打造出一支优秀和谐团队的关键。因为和谐企业是企业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取向,在工作中,企业的思想政治建设重点是统一企业和发展团队的发展愿景,将关心人、教育人、成就人统一起来。另外,通过企业员工成长空间的优化,缩小员工现实条件和成才愿望之间的差异,能有效地解决员工群体的实际问题,为企业的发展凝聚力量,塑造员工的新形象和主人翁的责任感。通过塑造员工良好的整体精神风貌,用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合理实现企业的和谐发展。第三,有利于实现企业科学发展。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为企业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保障作用。随着新形势的发展,必须为企业的生产经营服务,实现这个目标,必须注重企业思想政治工作建设的桥梁作用。企业的理念、精神、宗旨和使命是企业思想政治文化的核心,要为企业的第一要义“发展”服务。企业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目的是实现企业的发展,这就决定的企业精神文明建设的目的从根本上更接近于企业的生产经营。通过共同价值观的引导,让企业员工认同企业的思想政治建设,实现企业发展的价值,提升企业发展竞争力,为企业创造出更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8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政治学兴起了行为主义运动,研究重心从国家转移至社会,社会力量如何影响民主发展纳入到政治学的研究范围。在方法论革命的推动下,民主转型的社会结构研究成为重要的理论模式。社会结构分析试图在跨国比较的基础上,确立影响政治行为和政治发展的关键变量,比如国民收入、经济总量、社会组织、政治文化等,根据关键变量的特征论述民主转型的动力。以经济发展和政治文化作为重要的结构变量,形成了民主转型研究的两个重要维度:社会结构的经济分析和社会结构的文化分析。民主转型社会结构研究的兴起,显示了当代西方比较政治学的重大转向。在对发展中国家的原有研究中,鉴于政府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巨大作用,政治组织被视为研究的重心,社会力量的政治功能并未得到充分的讨论。而在对发达国家的原有研究中,鉴于西方民主政体的架构已经确立,选举政治或政策过程被视为研究的重心,民主制度的发生过程并不构成重大的现实问题。对应于发展中国家的民主化浪潮,民主转型的社会结构分析改变了上述学术格局,对民主政治的功能性研究开始转向对民主化动力的研究。这种转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西方国家推广民主制度的倾向,但也激励着研究者从学理上思考民主发展的重大问题:发达国家民主化的历史模式能否成为发展中国家模仿的现实样板;发展中国家在面对经济增长、政治民主等多重目标时,是否存在优先发展的可行战略。

二、经济发展与民主转型

在对民主转型的社会结构研究中,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揭示民主化的动力占据显著位置。由于威权社会缺乏充分的政治自由和公民权利,政治统治的合法性一般依赖于经济绩效,以经济增长作为重要的结构变量因此成为民主转型研究的重要进路。根据社会结构分析的观点,现代民主政治以国家与社会的分离作为先决条件,民主既是实现公共权力和平更替的政治系统,也是政治行动者职位竞争、达成共识的社会机制。民主化发展源于社会力量的驱动,民主政治与经济发展之间存在普遍的关联性,“国家越富裕,支持民主的机会就越多”【”。具体而言,经济发展推动了工业化、城市化的进程,减少农业人口的比重;提高了国民教育水平,逐渐形成对民主规范的信仰;改善了社会下层的处境,使其避免接受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培育了中产阶级队伍,弱化社会阶层之间的冲突;改变了上层阶级的政治价值和行为方式,使其克制对社会下层的歧视和排斥;鼓励了政治宽容,在社会中树立普遍主义而非特殊主义的政治评价标准;催生了具有社会管理功能的中介组织,保证社会力量之间的相互制约。经济发展的各种指标之间存在功能性相互依赖,从彼此关联中产生的社会资源可以转化为支持民主的政治力量。经济发展促进政治民主的命题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学术争论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现实的政治关怀。在当今世界,民主国家和富裕国家具有较高的重合度,西方学者根据欧美国家现代化历程的特点,易于得出经济发展促进政治民主的结论。而发展中国家由于面临强大的赶超压力,易于得出建立民主政治以促进经济发展的结论。围绕经济发展和政治民主之间的关系,最终出现了“正相关”、“负相关”和“无相关”三种不同的观点。正相关论者指出,经济发展促进了生活水平和教育水平的提高,而人均收入低的国家无法维持民主,经济发展推动政治民主是“经验常规”闭。亨廷顿甚至认为:“如果你想造就民主,就请促进经济增长”。

经济发展产生了丰富的社会资源可供分配,造就了更为复杂的经济体系,提升了政府控制经济系统的成本,衍生出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社会权力中心,为倡议民主制度创造了条件。从威权政治向民主政治的过渡存在作为中间环节的“转型带”,威权国家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进入转型带区间(100(0--3000美元)后,将会出现向民主过渡的前景。负相关论者认为,收入是否平等是民主化的决定因素,而经济发展会加剧收入不平等,抵消预期的民主化效应。尤其是中等发达水平国家,经济发展导致的收入不平等形势十分严峻,劳工阶级进入政治过程改善福利状况的诉求较为强烈,导致统治集团抵制政治参与的扩大。无相关论者则指出,必须准确区分民主政治产生的原因和民主政治存续的条件。经济发展有助于维系民主制度,但经济发展并非政治民主化的重要条件。由于富裕的民主国家比贫穷的民主国家更容易生存,而贫穷的民主国家比贫穷的非民主国家更容易遭受经济危机的冲击,现有民主国家与非民主国家的布局只反映政体类型在不同社会经济条件下生存的可能性,并不能从中得出经济发展促进政治民主的结论圈。有关经济发展和政治民主之间的关系,研究者还从历史比较的维度反思了民主化的多元模式。社会结构研究的思路深受现代化理论的影响,将民主转型视为国家总体发展的组成部分。但依据发达国家的局部经验确定民主化的普遍形式,容易得出西方中心主义的结论。与探讨社会新兴阶层特别是中产阶级对民主发展的作用形成对照,巴林顿?摩尔则指出,必须首先关注农业群体的社会状况。民主化的现实道路取决于农业群体的历史地位和商品41=程度,并不存在政治发展的“一般理论”[6xr''''3)。政治变迁是社会行动者利益冲突的结果,阶级力量之间的对抗或结盟将决定民主发展的方向。社会结构研究依据经济增长解释民主化的动力,具有系统概括的优势,但对结构形式的强调缺乏历史情境的观照。

已经实现民主转型的国家,社会结构研究可以选择性地作出回顾式解释,但对于面临转型困境的国家难以作出前瞻性分析。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属于内生类型,公民社会的成长伴随着强制权力的收缩,从商品经济土壤中衍生的阶级斗争最终在国家与社会之间实现了平衡,奠定了民主政治的基础。代议民主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在政治领域的制度体现。基于民主化的比较视野,西方国家因地制宜的实用主义路线不能成为发展中国家教条主义模仿的样板。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始终处于西方“示范效应”的压力下,物质生活的反差形成了最为直接的冲击,在国家实施资本积累推动经济发展与国民寻求政治参与提高消费水平之间存在巨大的紧张。在此情势下,威权政府在进行资源动员和长期投资的同时,通常会限制政治参与和当下消费的需求。高度自主性的威权政府具有推动经济发展的作用,易受社会力量渗透的民主政府此时反而成为经济发展的不利条件[81。在工业化成熟以前,发展中国家可能出现的人口膨胀、收入差距等问题会进一步强化政府干预的力量。在发展中国家的不同历史阶段上,经济发展能否促进政治民主并不完全决定于自身,民主转型是多种条件复合作用的结果。非西方国家形成经济发展推动政治民主的局面,一般意味着工业社会的初步建立,公民自组织力量趋于成型。作为对社会结构研究的补充,有必要重视民主化过程的客观情境。发展中国家的民主化情境既包括社会结构变迁等内生因素,也包括国际环境等外生因素。西方国家曾经为了地缘政治的目的进行对外援助或外交干涉,并不以推广民主制度作为直接目的,实际上成为许多威权政体的支持者。而在冷战结束后,民主话语取得了空前优势,威权国家将面临越来越大的外部压力。

三、政治文化与民主转型

威权政府除了借助经济绩效论证自身的合法性外,还进行意识形态投资,通过影响大众心理维持统治秩序。以政治文化作为重要的结构变量,成为民主转型研究的另一重要进路。20世纪60年代,阿尔蒙德等研究者赋予政治文化以特定的含义:政治文化是公民对政治系统的认知、情感和评价【let(P13)。为了顺应科学主义潮流,政治文化理论摒弃了民族性格等抽象术语,采用定量的方法考察政治过程的社会心理基础。初期的研究主要关注各国政治文化对政治结构的功能性影响,以直观对比的形式彰显了西方文化的优势。英格尔哈特等学者对此提出了批评,认为政治文化是动态的历史现象,共时l生研究忽视了社会发展的变迁维度,导致政治文化成为“静态的概念”【l11。在发展中国家民主化的背景下,如何从经济发展的视角论述政治文化的演变路径,成为民主转型社会结构研究的重要内容。政治文化与政治结构之间存在张力关系,保持政治文化与政治结构的动态平衡是合法性统治的重要条件。威权政府并不满足于在事实上控制权力机构,它们需要唤起公众的认同,保持统治与服从的一致。社会大众也不只满足于物质利益的获得,他们需要对政治现实作出有意义的理解,保持行动与认知的一致。在威权统治中,政治文化一般具有依附性特征,社会成员彼此间缺乏宽容与信任,易于对权威表示顺从。如果说民主政府需要“民主人”心理支持的话,威权政府则获得了“专制人”心理的配厶【t一。然而,威权社会的政治文化并非恒定不变的常量,它在经济发展的作用下自我更新。当政治结构丧失政治心理的支持时,政治统治将不具有合法性,从而为制度变迁提供契机。在经济发展和政治转型之间,公民文化发挥了“关键联结”的作用【ll】。经济发展是民主转型的门槛,跨人经济发展的门槛才可能通过资源再分配实现政治妥协。而当社会中存在难以妥协的文化价值冲突时,民主转型的前景将十分黯淡。与经济发展相比,民主化实践与“嵌入在政治文化中的价值”存在更强的联系【埘。经济发展是民主转型的基础条件,但只有在经济发展催生出公民文化时,民主转型才获得直接动力。在低生产力水平条件下,大众的优先目标是获得衣食住行等物质条件,这与威权政府推动经济发展塑造合法性的策略具有一致性,政治统治可以获得社会心理的支持。而在经济发展促成工业社会的建立后,公众的fir值观将发生从物质需求到后物质主义目标的“文化转向”。

社会成员将自由表达和政治参与作为优先目标,这便与威权政府推动经济发展塑造合法性的策略发生冲突,提供了向民主转型的现实压力。从威权政体的运行过程可以发现,经济发展具有主观上塑造合法性和客观上衍生公民文化的双重效应,支持民主社会心理的形成是“长期经济增长负反馈的文化过程”[1l】。政治文化理论认为,经济增长可以改变公众的认知和判断,随着威权国家工业社会的成熟,政治文化将实现“从生存价值观到自我表现价值观的逐渐转变”,有助于实现民主转型【-。经济发展确立的自我表现价值观具体包括:宽容,信任,政治行动和言论自由的强烈愿望。在超越基本物质需要的条件下,政治参与的诉求将打破封闭的政治过程。对于政治转型而言,“民主是国民而非个体的属性”,自我表现价值观是社会心理的总体特征㈣。民主转型的持续动力需要公众营造自由表达的社会氛围,而个别精英的操纵将导致扭曲的民主形态。自我表现/o1"值观还意味着人们对民主的支持源于规范性承诺而非工具性动机。从实现经济目标的角度,民主政府同威权政府相比并无稳定的优势,民主政治的优势在于为公民参与打开制度化渠道,以和平的方式实现权力更迭。只有当公众赋予民主政治以自我表现的独立价值时,向民主转型的时机才会成熟。从政治文化理论的分析中可以发现,它实质上将经济发展作为民主转型的潜在条件。经济发展的民主意义在于,推动大众从满足生存需求的经济动机过渡至自我表现的价值关怀。民主转型是多种社会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没有政治文化的配合,难以实现建立民主政治的目标。政治转型源于公民人格的成长而非物质技术的进步。政治文化理论强调社会心理变迁的重大意义,从中可以引申出如下推论。

首先,社会大众是民主转型的基本力量。受精英主义影响的学者通常认为,后发国家公民社会的力量比较薄弱,民主转型的现实路线是关键人物之间的谈判和妥协。而政治文化理论对普通公民的政治能力充满期待,认为政治文化的发展先于民主制度的出现。其次,渐进主义是民主转型的一般特征。政治文化变迁是经济发展和民主转型的中介环节,而文化IS,理的改变通常比较缓慢,容易出现“路径依赖”现象ft同。与经济成就的表象形成强烈x,:l-照,政治文化的发展一般是“静悄悄的革命”。而一旦形成偏好民主的政治文化,它就成为独立于短期经济变迁的持久力量。后物质主义fir值观反映了西方国家工业社会成熟后,随着等级制组织、工厂工业的衰落和服务部门、知识经济的兴起而形成的大众心理。而发展中国家能否在工业化进程中,逐步借助公民文化的力量实现民主转型引发了各种批判性反思。政治文化分析从超越经济利益的角度论证公民对民主价值的忠诚,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社会信任和政治宽容是政治发展的有利条件,但民主转型的力量如果不来源于世俗而普遍的利益基础,就不可能获得稳定的支持者。在充满冲突的制度变迁过程中,民主政治通常是争取潜在利益的集团与维护既得利益的集团之间博弈均衡的体现I,删n。公民文化的意义并不在于限制了经济动机,而在于提供了政治妥协的适当条件。其次,政治文化理论认为支持民主价值观的形成先于民主政治的出现,“3c~x,:l民主的塑造似乎远超过民主对文化的塑造”【堋,这在事实和逻辑上是可以辩驳的。公民文化和民主政治之间存在双向影响,但公民文化并非经济发展自动出现的副产品,政治观念的塑造是民主化实践适应性学习的结果。民主政治的过程是“和平式集体行动”,它为建立合作信任提供了制度化机会【19】。而从大众对民主价值的信奉推论民主制度的自发出现,颠倒了政治发展的时序。对于建立民主制度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人们的主观信念,而是能够采取何种行为。将民主转型视为民主信念制造的压力,忽视了集体抗争行动的社会意义。此外,政治文化理论意在说明公民认知对制度发展的自主性,但将政治文化视为经济发展的衍生物,导致文化机制的作用处于模糊紧张的状态。

四、民主转型的社会结构困境

民主转型的社会结构研究具有系统分析的宏观视野,认为社会和国家是关联性领域,威权政府需要借助经济发展论证统治的合法性,而经济发展及其衍生的公民文化却成为推动民主转型的政治力量。政治过程拥有与之对应的经济或文化结构,它们影响行为规范并提供社会支持,随着社会基础的改变,政治转型也将发生。对于置身制度变迁情境的发展中国家,民主化不仅是政治制度的转型,而且是社会结构和文化心理的转型。为了从复杂环境中选取民主转型的重要条件作为逻辑基础,社会结构研究通常将民主化的原因归结为经济增长或政治文化等变量,也暴露出诸多局限。

1.社会结构研究具有明显的结构一功能主义色彩社会结构分析以系统论的思维理解社会与国家之间的关系,认为当政治体制无法容纳社会结构变迁的力量时,功能性失衡将表现为民主转型。研究者一般会指出经济发展与民主转型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对应性,但其对社会结构的强调容易将政治转型的相关性变量视为因果性变量。人们从中会引申出乐观主义结论,认为威权政府先天包含自我否定的结构性危机:当经济长期陷入困顿时,威权统治将丧失社会基础,大众将不再对政权表示忠诚;而当经济快速增长时,复杂的市场体系、新兴的阶层力量和参与型政治文化将对威权控制提出抗议。依据社会结构Ys-析的逻辑,威权政府的运行特征决定了它只能作为过渡政体而存在。然而,发展中国家的民主化并不表现为政治制度的线性发展,社会结构分化在衍生抗议力量的同时,也会伴随政府能力的增强。社会结构研究易于混淆政治发展和政治民主这两个不同的概念[131。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威权社会中,政治制度也会出现结构分化和功能专业化的特征,但它们可能只是威权政体限度内的发展,并不能视为政治民主化的组成部分。威权政府并非经济发展的被动作用对象,权力的自主性构成新兴阶层抗议力量的约束条件,“削弱他们采取集体行动的能力”[211(P5“。民主转型的前景取决于政府权力和社会力量之间的博弈,民主化伴随着去民主化的对抗。

2.社会结构研究指出了民主化的潜在趋势,但缺乏明确的过程研究政治文化理论认为,威权政府的长期统治需要社会心理的配合,政治系统的维持应该具有合法性和有效性,“政府所完成的事业至少应该以使公民满意,使他们不会起来反对政府”[1O/(1"2。在民主政体中,缺乏合法性的政府将失去选民支持。而在威权政体中,权力系统自上而下建构,并无常规的制度途径将大众的抗议心理转化为现实的抗议行动。威权统治在民众中缺乏合法性并不代表政治制度存在合法性危机,“除非政治制度的中坚分子也相信它们没有合法性”口8)。不同于政治文化的解释路径,民主化并非社会大众将政治心理转化为集体行动进而实现制度转型的自然过程。只有抗议者能够自我动员并采取集体行动时,社会压力才能转换为民主转型的动力。民主转型的启动需要社会结构变迁创造的政治机会,但在缺少组织动员的条件下,推进民主发展的集体行动并不会出现。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9

中图分类号:F0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17)10-0005-12

当前,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被提高到学科高度,国内经济学界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建设展开了热烈讨论。本文对一年多来学者们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讨论进行梳理,以便把握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研究的总体状况和前沿动态。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内涵及学科特点

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内涵的界定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与当代中国实践相结合,同时吸取中国历史优秀文明成果和世界上别国优秀文明成果的产物,与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后为列宁毛泽东等继承发展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脉相承,是中国化、时代化了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属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理论渊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继承和发展,二者是源和流的关系②。从发展阶段上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个发展阶段,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具体地说,它是用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和运行特殊规律的政治经济学,主要揭示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的特殊属性,属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组成部分,它是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新,并将在实践中继续发展③。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关于揭示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发展规律的理论,因此也属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在本质上仍然是一种关于社会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与传统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在理论属性上是一致的④。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中国版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理论与中国改革开放新的实践相结合的成果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社会主义,而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体来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或者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及其运动规律。另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传统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大差别还在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更加突出了社会主义的实践性、创造性和民族性,贯彻的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彻底的唯物主义方法论和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思想方法;而一般意义上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则更多地贯彻的是一种从理论到实践的演绎逻辑,也就是说,始终把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理解为社会主义的终极标准。一般意义上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更多地采用一种规范的思维方法来研究,更多地侧重于说明社会主义“应该如何”,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则更多地侧重于分析现实社会主义究竟如何发展、发展的必然形式、道路和规律等等问题⑥。

总而言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理论基础,立足于中国国情和中国当前实践而产生的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相结合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即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改革开放的必修课。

2.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指导思想的讨论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指导思想,学者们对此达成了共识。但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包括基本原理和方法论,学者们对于其中的基本原理和方法论的地位和作用的认识上存在一定的分歧:一种观点笼统地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相结合的产物,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主题、基本原理和方法贯彻始终⑦,而没有严格区分基本原理和方法论的地位和作用;一种观点认为应当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基本原理和方法论加以区分,并强调其中方法论的作用,认为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应以其方法论为本,当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和方法论发生矛盾时,应遵循其方法论原则修正其理论,而不是为了维护其理论而违背其方法论原则⑧;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和方法论具有内在统一性,二者都很重要,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方法论源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不能把基本原理与方法论对立起来和分割开来,创新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与方法论⑨。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義政治经济学来说,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和方法论的指导作用无疑都十分重要,但强调方法论的重要性对于正确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内涵十分关键。如果不重视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则容易陷入思想僵化和教条主义;只有重视方法论,才能联系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对原有的理论不断修改、补充、完善和创新,才能真正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不断向前发展。正如有学者在谈到《资本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关系时指出,《资本论》构建体系结构可以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构建提出重要的借鉴,是借鉴而不是指导;而其方法论才是我们今天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指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构建重在创新,不能照抄照搬⑩。

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学科特点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运用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的观点和方法,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分析和研究政治经济现象,探索基本经济规律,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具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本质属性,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指导,本质上就是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指导。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探索的是社会基本经济规律,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规律,所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既具有一般政治经济学的普遍性,又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特殊性。

具体地讲,政治经济学的一般性有世界性和历史性。有学者认为其世界性是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包含着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及可以与别国经济理论与实践相互学习和借鉴。另外,政治经济学具有历史性。正如恩格斯指出的:“人们在生产和交换时所处的条件,各个国家各不相同,而在每一个国家里,各个世代又各不相同。因此,政治经济学不可能对一切国家和一切历史时代都是一样的,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一门历史的科学”。正因如此,有学者认为历史研究是构建政治经济学的基石,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稳固基础,只有把问题放在历史的坐标系中进行考察,才能作出实事求是的评价;只有正确而充分地认识历史,才能总结经验教训,进而升华为理论。但另一方面,正是由于政治经济学具有历史性,其研究对象在不同的国家、同一个国家的不同世代又各不相同,所以政治经济学从空间来说又具有每个国家的特殊性。有学者将其表述为民族性,认为民族性是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立场、基本观点、基本方法以及决定基本立场、基本观点、基本方法的基本国情、基本实践都具有特殊性。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来说,该理论形成于中国、发展于中国、服务于中国,其主题是讲好中国故事,总结中国经验,为中国的改革和发展提供理论支撑和科学指导,因此具有中国特色。有学者将其特殊性表述为国家主体性,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具有国家主体性,是指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区别于其他国家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中国特色的,强调的是中国。这里说的“特色”是相对于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来说的,其实讲的就是中国的国家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政治经济学,同时又是对中国道路的理论总结,因而不可避免地具有政治经济学的共性即历史性、世界性以及中国特色的个性即民族性、国家主体性。学者们对这一问题的观点符合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辩证关系的哲学原理,是经济规律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

4.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特殊性的分析

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一门历史科学,其研究对象总是处于发展变化中,因此不同的时代不同国家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为研究对象,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又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面临着全面改革和发展的重大课题,同时中国又拥有悠久的历史和中华文明的影响,因此作为产生于中国的政治经济学必然具有相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来说的“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特质。对此,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特殊性。一些学者从中国社会主义所处的阶段性上讨论其特殊性。有学者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在阶段性上的学科定位是:在生产关系上属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政治经济学,在生产力上属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的政治经济学,该定位决定了研究层面:通常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分析层面限于经济关系本质层面,即生产关系层面的分析,而在社会主义现阶段所面对的发展生产力问题,不只是生产关系的完善和发展这个层面,还涉及经济运行和经济发展两个层面,这两个层面都同生产关系相关,进入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视野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对研究领域的拓展。有学者认为“初级形态”的社会主义是我们辩识“中国特色”的实践和理论问题的坐标或参照系的底色,“初级阶段理论”让我们获得了改革最迫切需要的历史方位感,“‘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市场经济”这是中国的伟大创举,也是中国对社会主义形态发展的最重大贡献。有学者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进行讨论,认为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是马克思主義政治经济学中国化的重要体现,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特质。一些学者从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实践内容的角度讨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特质,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全面发展和全面改革的政治经济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可以被称为改革的经济学、建设的经济学、发展的经济学。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使中国的社会主义具有了特殊的时代特征,正是由于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为了发展生产力,我国才从单一的公有制逐渐形成了现阶段的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从计划经济逐渐形成了现阶段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机制,以及其它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相适应的制度和体制。作为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内容,这些因素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具有了独特的特征。另外,经济实践是发展生产力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因此从理论的目的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在肯定既有制度的前提下探索增加国民财富的途径的学说,是属于建设性的经济学,而不同于马克思恩格斯所创立的政治经济学,是在否定现存制度的前提下寻找更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好制度,是批判性经济学。可见,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具有了独特的时代特征。

政治与经济论文例10

[中图分类号]F09;F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7326(2010)02―0074―07

一、西方政治经济学及其相关形态

西方政治经济学发端于欧洲启蒙运动以后的现代社会。16世纪初叶的欧洲诸国,尤其是西班牙、荷兰、英国和法国,孕育出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早期形态。17-18世纪,重商主义、自由贸易和重农主义等三个典型的早期政治经济学理论形态日渐成熟,其中以亚当・斯密等人为代表的苏格兰政治经济学为佼佼者。从某种意义上讲,亚当,斯密可谓早期现代(early modern)西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集大成者,他真正地塑造出一门现代意义的政治经济学。此后,政治经济学经过李嘉图、马克思以及诸多19和20世纪经济学大家的发展,而进入一个思想更为广阔和多元的理论场域。

关于政治经济学的演变、发展甚至在20世纪以来的衰落,这不是本文所探讨的主题。本文着重予以说明的是两点。第一,早期现代的政治经济学是基于国家构建和市民社会的形成之双向互动过程中的一种有关国民财富的性质与产生机制的理论探讨,它是与现代国家、现代社会与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包括劳动分工、货币流通、信托资本以及自由贸易乃至商业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等)相关联的,因此探讨政治经济学必然要与上述的诸多因素贯穿起来综合加以探讨,也就是说,一个脱离了现代政治和现代社会的完全抽象的政治经济学是不存在的。尽管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政治经济学的原理体系,但这个体系是与早期现代尤其是与英国18世纪的政治构建和市民社会密切相关的,第二,我们看到这样一个趋势,那就是政治经济学在19世纪达到了一个高度繁荣之后很快就开始趋于衰落,甚至退出了主流经济学的领域,新古典经济学诸如货币理论、增长理论、企业理论、产业组织理论、劳动力市场理论等成为现代西方经济学的主流。近年来在经济学界,一种去政治经济学或反政治经济学的思想大行其道,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对这个问题我是这样看的:这样一个过程恰恰从另外一个侧面揭示了现代政治经济学的历史使命在西方业已完成,也就是说,西方社会或现代社会随着政治国家与市民社会的制度化构建之完成,早期现代的政治经济学所诉求的有关国民财富发生机制的政治与社会的制度前提已经确立,因此政治经济学最根本的使命也就完结了。现代经济学则是在这样一个前提和预设之下展开有关国民财富发生机制内源探讨的,在这里基本的政治的外部性问题不再作为一种变量直接纳入经济学的理论体系之中。

如上所述,本文大致可以得出这样的概括,那就是早期现代的政治经济学包含两个基本层面的内容,一是构建一个国民财富发生机制的政治与社会的前提性制度框架(尤其是国家的框架),另一个层面,则是探讨在这个框架之下个人财富与公共财富之间的关系以及围绕着国民财富而发生的有关劳动、生产、交换和分配等经济领域的诸多经济、政治关系。上述两个层面是古典政治经济学,尤其是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核心内容。现代经济学则是把古典政治经济学做了较为系统性的层次分离,把原先第一个层面的问题作为外生变量置于经济学范畴之外,将政治的归政治、不放在经济学语境中加以探讨;而集中探讨第二个层面的问题,并由此分化出诸多理论流派。所以,现代经济学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第二个层面问题的专属性学科制的分化与扩展,但是,这里需要强调指出,现代经济学不再处理第一个层面的问题,并不等于这个问题不存在,而是把第一个层面的问题,即经济学的政治性(国家、层面的,非政府政策层面的),作为一个不容置疑的前提或预设而设立了。只不过由于现代经济学的滥觞,原先自明的前提设立反而在它们的局部扩展中被一步步抽空了,以致于没有谁再提及,就像政治学的利维坦,大家都把它忘记了,或者说它主动藏匿起来了(有人说它在沉睡),但是,藏匿(沉睡)不等于不存在,一旦需要,它会苏醒、现身,那时将是非常恐惧的。所以,我们如果不理解这个现代经济学和古典政治经济学之间微妙而严峻的关系,将会铸成大错。

在主流的西方古典政治经济学――现代新古典经济学之外,本文还要扼要说一下另外几种变异的政治经济学。

第一个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政治经济学。从学术谱系来看,马克思本人的政治经济学属于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一个奇特而伟大的产物,马克思接续英国李嘉图的古典政治经济学,并把19世纪法国的空想社会主义理论与德国的黑格尔哲学结合在一起,构建了一种新型的通往共产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按照马克思的设想,未来的共产主义是一个按需分配的社会,所以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有关财富(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主义)的经济性也就毫无意义了,因此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最终导致的是一种绝对政治的去经济学。从这个视角看,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的政治性或对于资本主义的政治批判是他的最高教义,这与西方现代去政治的新古典经济学(完全的经济性)恰恰是截然相反的,而它们的实质是把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两个层次的问题,即政治性与经济性,各自发挥到极致。至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尤其是列宁、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不过是把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教义实证主义化了,搞出了一个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模式,这个模式把马克思政治浪漫主义(不可实证性)硬性地予以经济化,最终只能导致哈耶克所谓的“奴役之路”。此外,需要补充的是,马克思主义在现代学术框架内也产生了许多新的变形。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内,诞生出“分析马克思主义”,有罗默、普沃斯基、艾尔斯特、鲍尔斯等代表人物。这些学者利用新古典经济学的工具,重新阐释了马克思主义所强调的剩余价值、阶级斗争、剥削等概念,也取得了与新古典经济学类似的技术性结论。然而这种分析马克思主义,割裂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核心观念与历史哲学之间的关联,实际上也是将马克思的思想工具化了。虽然他们也有很多重要的研究结论,甚至也能为新古典经济学者所接受,但仍然是将马克思主义去政治化了。

第二个是吉尔平的国际政治经济学以及现代左派的中心一依附和“现代世界体系”理论等。古典政治经济学从总的特性来说属于一种“内政的”政治经济学,虽然它主张市场经济、自由贸易、资本无国 界等,但其政治性主要涉及内政,构建的是一个民族国家的制度。当然,这种政治经济学也不乏具有那个时代的准帝国性和全球性,但它的政治经济学之政治的中心还是内政的,也就是说,构建一个政治的与法律的国家制度为其治理下的国民财富或市场经济的自由发展提供保护机制是其政治性的内涵,至于国家间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则是其外部延伸。现代的国际政治经济学颠倒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上述主次关系,它把国民财富的基础归结为国家间的基于国际政治的经济结果,因此,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内政方面被它们淡化或遮蔽,而放大或突出了政治经济学中的国际经济关系的政治性,并凸显出国际政治的丛林原则。

如果说吉尔平的国际政治经济学还注重国际法、国际机制等一些法律化的制度建构对于全球经济财富的正面意义,那么到了现代左派尤其是一些激进主义的新左派那里,全球秩序就遭到了彻底的颠覆,诸如现代世界体系、白银时代以及中心一依附等一些批判性的社会政治一经济理论,它们从绝对政治的高度,结合后发国家融入现代化的失败教训,对于现代资本主义及其经济帝国主义(通过科技、军事、金融等手段对于全球资源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资源的血腥掠夺)展开了满腔义愤的批判和控诉。在它们看来,现代社会是一个绝对不平等的社会,西方国家的国民财富根本不是传统经济学家们所说的是通过劳动、交换等方式创造出来的,而是从后发国家那里榨取和掠夺来的。因此,新自由主义等现代经济学完全是一派胡言。从上述意义上说,它们也属于一种形态的政治经济学,即国际的批判性的政治经济学,这一本质特性倒是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逻辑同构,只是时代背景有所不同,而与社会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相去甚远,与古典正统政治经济学则大相隔膜。因为它们极其忽视内政的制度建设,对于西方国家的内政意义上的法治建设于经济的积极作用视而不见,对于导致后发国家经济失败主因的法治的严重缺失只字不提,把责任推卸给西方霸权与不平等的世界秩序。这种解释倒也轻松,只是如何建设。就难免陷入道德主义的乌托邦。

第三个我把它称之为一种现代、狭义的政治经济学。严格地讲,也可以说是政治经济学的分类形态。

其一,是布坎南等人一再论述的立宪经济学,在我看来,这种立宪的政治经济学只属于一种公共政策层面的政治经济学,或政府论意义下的政治经济学。这派经济学敏感地发现了现代主流的经济学那一套沉迷于关于边际效用、货币供应、消费偏好等纯粹的经济性,搞得越来越像代数学,忽视了现代经济的公共性,忽视了政府、宪法以及政策在经济活动中的重要作用。因此,它们关注政府失灵、公共性缺失、搭便车、权力寻租等问题,试图重新开辟出古典政治经济学中的政治性维度。此时,它们更强调论述,一个政府或者说国家在一般日常政治条件下的公共财政问题,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是把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国家构建理论细化为财政手段,而给予精致的理性分析。诸如政府财政、税收、福利、教育、环保、医疗等重大的公共政策的政治一经济问题。应该看到,上述问题确实是困扰着西方现代社会的一些主要政治一经济问题,所以这一派经济学的凸显有着现实的社会背景。

其二,是阿罗开创的社会选择理论,以及卢卡斯、萨金特等人的从新古典经济学内部衍生出来的新政治经济学。前者主要探究社会偏好加总、集体一致的逻辑基础、功利主义的基础以及投票问题,其理论核心是几个不可能定理。如阿罗不可能定理、吉巴德不可能定理、森不可能定理等,证明了现代政治理论根本逻辑前提上的困境,以及解决这些困境所要放松的前提假设。这些理论与正义理论、权利理论、契约理论等现代政治哲学和伦理学的论题有许多重叠的部分,然而毕竟过于抽象和理想化,缺乏历史维度和实证方法,不能对复杂的现实政治问题提供直接帮助。后者的理论基础是一般均衡理论,其要点是把政治“内生化”、“经济化”,即将政治博弈、政治策略、政治周期等看作经济增长和波动过程中的产物,以技术进步、知识创新和结构调整等外在冲击作为经济一政治变动的根本动力。

其三,是从新制度经济学、交易费用理论、路径依赖理论等衍生出来的新政治经济学,最典型的如经济学界新星阿西莫格鲁的《独裁与民主的经济根源》所表现出的研究路径。诺斯的制度变迁理论、兰德斯的国家起源理论和格雷夫的以博弈论重述市场发生历史的研究,为现代经济学以交易费用理论和博弈论等分析工具进入经济史、政治史提供了可能。阿西莫格鲁、迪克西特、巴泽尔等人,以更精致的数学工具综合了上述这些思想,从国际政治、经济历史中抽象出可供分析的制度类型,加以分析。这套分析在探讨局部制度方面非常有力,也能获得实证的有力支持,然而它却无法推广到对一般政治的讨论,故而也有很大的局限性。此外,我所谓的第三种现代的政治经济学还有阿克塞尔罗德的通过复杂理论、计算机仿真技术来研究的新政治经济学,以及美国麻省大学的“桑塔菲学派”等。但是几乎所有上述的现代新政治经济学,它们的研究都忽视了对国家的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反思,具有某种去政治化的倾向。

二、新中国两个30年政治经济学与经济学之转换

现在我们回到中国的问题上来。从大的方面来说,中国的现代社会是从鸦片战争开始的。关于中国现代社会与西方现代社会的政治、法律、经济、社会的同构关系,我在自己的多篇论文中曾有过专门论述,基本观点是:从政治逻辑的层面来看,中国现代社会还处在一个早期现代的发展过程之中。现代政治(国家一自由政体)和现代经济(市民社会-市场经济)都还远没有发育成熟,因此,我们类似于16-19世纪的西方社会。而且,中国现代社会的发生机制从一开始又是处在费正清所言的刺激一回应的模式之中,与西方那种(相对而言的)自生演进秩序具有发生学的差异。尽管我们在19世纪下半叶以来的150年的时间里走过了西方500年的历程,但其中很多关键的结构性制度并没有建立起来,而这个逻辑是超越不了的。当然,我也一再指出,这个逻辑有中国自身的特殊性,我们不能也无法克隆、照搬西方曾经走过的那一套,但我们也不可能完全忽视或跨过这个历史的峡谷,一步就与西方现时代比肩而立共同迎接所谓后现代社会。在上述这个逻辑的大趋势之下,我们再来看中国的政治经济学,本文并不准备处理鸦片战争以来的政治经济学问题,而是简单谈一下新中国成立之后所面临的政治经济学问题。这个过程大致经历了60年,可分为两个时段,前30年与后30年。前30年是现代中国的政治经济学的发轫、推进乃至破溃的时代;后30年中国进入了一个现代社会的转型阶段,这个时代是一个现代经济学在中国的发轫与发展并且面临巨大危机的时代。

下面我着重从政治经济学和经济学两个层面审视一下中国这两个30年的演变。我前文曾经论述了现代西方的政治经济学所展开的两个基本的层面以及从古典政治经济学到现代经济学的转变,指出政治经济学的退却与现代经济学的凸显。从形式上来看,中国的这两个30年,也似乎经历了一个从政治经济学到经济学的转变。但是,这种转变所具有的意义相比西方来说,却是大不同的,甚至是大相径庭 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以双重的失败而告终的。我们的政治经济学在前30年是一个变异了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政治经济学,最后与之伴随的是国民经济即将崩溃,而后30年的经济学,则又是一个水土不服的现代经济学,以至于到目前,为世人痛斥,难以为继。其实,在我看来,中国的政治经济学与中国的现代经济学之双重失败,从一开始就隐含在其内在逻辑之中了。

我们知道,西方现代社会的古典政治经济学所面临的两个任务都是建设性的,一个是构建一个现代的国家,一个内政的形式下的有限政府及其相关的政治的公共性;另外一个则是在上述的政治公共性的保障前提下的自由的市场经济,从而催生出一个蓬勃发展的国民财富的动力机制,由此构建出一个基于以国民财富的发展为目标的市民社会。古典政治经济学所提供的关于国民财富的性质与原因的构造原理,是藏富于民,也就是说,一个现代政治只有把财富的动力机制交付给作为个人的公民个体,由他们自主地追求他们的合法利益和满足他们的需要体系,并通过法律机制限制政府权力,以及一切非法的侵权行为,维护一个有序的秩序与市场秩序,那么,这样才能够培育出一个繁荣的市民社会。在这个意义上,古典政治经济学中的重要一派,如亚当・斯密,他们强调劳动分工、看不见的手、自由的交换机制,通过最大化的释放个人的能动性,调动起每个个人追求财富的创造能力。这一点与重商主义不同,把财富放到自由市场的生产与流通之中,放到个人手中,由他们去创造,而不是通过国家,这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核心理论基础。这派经济学因此强调法治、产权保护、自由秩序,这些到了现代经济学那里已经作为一个基本的前提,为所有的现代经济理论所接受。

但是,我们看到新中国前30年的政治经济学是一种前苏联的所谓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这个政治经济学说到底是一种公有制前提下的计划经济学。古典政治经济学并不是没有计划。个人在自己的经济行为中按照自己的理性从事各种经济活动,当然是有计划的。但是,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人的计划往往会被社会的偶合市场秩序所破坏,而这恰恰构成了自由的市场经济之动力机制。就整个社会来说,它是一个自生秩序、在法律之下的自由放任的、个人为主的市场经济,是政治经济学所诉求的国民财富的症结点,但是,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却与此完全相反,它是一种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中央计划主导的、低效率的、没有给市场经济留下任何空间的政治经济学,对此,米塞斯、哈耶克以及奥地利经济学派都有过系统的批判。

后30年可以说是随着中国社会转型而开启的一个中国特色的现代经济学的时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30年校正了前30年的政治经济学的某种重大的偏差,摆脱了政治经济学的路径依赖,搞出了一套新的模式,但是,问题恰恰也出现在这里。因为中国后30年的现代经济学,它引进的只是西方的现代经济学,可是这种现代经济学的政治经济学前提在中国却是阙如的,也就是说,在中国还没有一个作为共设和前提的现代国家与法治秩序。因此,在这样一个空白点上,将西方的现代经济学直接吸收过来,企图催生中国的市场经济,促进中国的国民财富的健康发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现代经济学或者说所谓的以新自由主义为代表的现代经济学,在中国所导致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里的后30年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更准确地说,是后30年中的后15年。正是在这一段时期里,中国的经济学彻底甩掉了政治包袱,以独立的、由现实的经济增长赋予合理性的姿态,在中国极为广泛地传播开来。在这个过程中,有两股力量起到了极大作用。其一是大学对西方经济学的引进和教育。中国大学的经济系以“与国际主流经济学接轨”为主要目标,以学习和写作规范的新古典经济学论文为手段,大规模地引进西方教材,突出数学工具,而相对忽视理论对现实的描绘与阐释。随着越来越多的经济系学生出国和学成归来,随着一些著名高校相继建立专门培养与国际主流经济学接轨的研究中心和培训班,使得经济学完全被西方经济学所挟持,变成一件无可改变的事情。其二是现代新兴媒体在本世纪初迅速崛起。以《财经》为代表的现代财经媒体的崛起,大量研究者通过阅读和了解张五常的论文、随笔来学习经济学,他们的工作使得经济学门槛极大降低,许多普通读者藉此获得了丰富的经济学常识,同时也忽略了真实经济必须要与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等要素相结合的复杂性。这方面的影响也使得经济学逐渐变成“黑板经济学”,而不再思考它与其他因素的互动,变得越来越教条。

由此可见,现代经济学只是西方的现代经济学,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经济学原理,其有效的半径是受到限制的,它是以西方的古典政治经济学所能涵盖下的领域为前提的,在现代的国家制度没有有效建立起来的地域,这种现代经济学的功能是十分有限的,甚至会导致相反的结果。从这个角度看,前苏联解体之后,在相关国家进行的所谓“休克疗法”,即企图通过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来塑造一个国家的国民经济,其失败是必然的。因为现代经济学并不具有古典政治经济学那种双重的功能,它只能在一个完备的体制内塑造出一个发达的市场经济,如果没有前一个基础。结果将是不可预期的。同样,对于后发国家而言,由于后发国家大多并没有经历过古典政治经济学之双重的构建过程,现代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对于那里的市场秩序的建立、扩展、功能也是有限的。相比之下,我们看到这样一种独特情况,即一些威权国家或地区通过推广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产生了某个时段内较为积极的成果,如曾经显赫一时的亚洲“四小龙”等。这些相对成功的案例,并不能说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有多大的特殊功能,而只是表明这些威权国家,至少在形式上与国家有某些相同之处,大致具备了一些作为现代经济学所必须的政治要素,例如稳定的乃至法治的秩序。

新中国的后30年是一个经济改革、社会转型的30年。我们既不像前苏联那样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全盘解体,也不像后发国家那样陷入中心与依附的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不能自拔,而是提出了一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们的这一模式,固然成绩卓著,但问题也不小,在政治体制不改革的情况下,经济改革难以单腿独进。从这个层面来说,中国的现代经济学乃至中国的经济改革已经走到了一个关口,或者其扩展空间已经用尽。经济的问题经济解决,政治的问题政治解决,这才是古典政治经济学一个平衡的结构,我们现在是到了重提政治经济学的时候了。

三、我们需要怎样的政治经济学

随着中国社会转型到了举步维艰的现时代,关于经济改革的反思,关于对新自由主义的声讨,乃至对于整个主流经济学家的批判,已经变成了公共话语,对此,我们应该审慎地对待。我反对那种情绪化的道德批判。我们首先要搞清楚,现代经济学在中国哪些是它们能够做的,哪些是它们做不到的。我觉得中国的主流经济学,尤其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这30年在它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的。第一,它们有效地破除了苏联式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那一套计划经济,把一个西方社会的完备的主流经济学植入到中国的经济理论和经济改革之中,没有这一派现代经济学的持久努力,我们很难走 出政治经济学前30年之窠臼。第二,中国的市场经济改革是在一个独特的政治条件下进行的,在有限的空间下,新自由主义努力推进个人产权以及市场经济,力主国退民进、市场秩序等等,致使一个相对的市场经济建立与发展起来,30年的成就可圈可点,不容抹杀。

问题在于,中国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盲目回避问题,不能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理论的限度与实践的边界,企图用经济化约政治,用现代经济学取代古典政治经济学。当然,现代经济学家只是一种专业化的经济学家,也大可不必要求他们担当政治经济学家、宪法学家、政治学家所应承担的学科责任。而且,中国社会的一系列问题,诸如贫富不均、权力寻租、黑社会化问题、国企垄断等等,也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无力解答的。为了应对上述问题,现代经济学有必要重提政治经济学,我这里提出的问题是:我们需要的是何种政治经济学?本文在前面曾经归纳了政治经济学的几个形态,总的说来,大致有三种:一种是英国的洛克和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政治经济学,一种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政治经济学,一种是以华勒斯坦、安德森等人为代表的国际政治经济学。这三种政治经济学对于我们来说都有重大的相关性,而且它们又都是各自独立的,有些甚至是相互对峙的。如何把握这三种政治经济学的各自本性,结合中国60年尤其是后30年经济变革的状况,选择一条中国未来发展的政治经济学道路,不但在理论上是有意义的,而且更具有现实的迫切性。

我们先来看第三种。这套政治经济学实际上并没有一个自成一体的系统、严密的理论形态。它们是多种各自独立的社会与经济理论的通称,如佩里,安德森的马克思主义新左派思想,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理论,弗兰克、卡多索、阿明的中心一依附理论,等等。总的来说,这一套繁杂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大致有如下几个特征。第一,他们的一些核心理论观念来自马克思与列宁,尤其是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阶级斗争理论,列宁的被压迫民族理论、帝国主义理论,等等,马克思主义是他们极其重要的思想资源。第二,他们又都是一些后发国家的、反西方中心主义、反帝国主义、反殖民主义的、反全球化的理论。他们对于人类历史,尤其是世界经济史,有一个反对帝国主义的中心一依附的历史叙事,他们认为西方资本主义与帝国主义凭借政治、经济、军事与科技霸权,不公正地掠夺了全球的各种资源,造成了人类财富的巨大不平等,因此全面对抗西方帝国主义才是经济学的本质所在。第三,这派经济学是一种单纯的国际或全球政治经济学,他们很少或根本不去处理后发国家的建设问题,一股脑儿地迷恋于对抗全球一体化的西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之全球垄断和资源掠夺,他们把国际政治经济学绝对化了,严重忽视了作为内政的古典政治经济学,并不关注后发国家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政治性和经济性及国家和市场经济之平行的内政制度构建。我们看到,这样一种国际政治经济学对于中国的某些理论家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中国的新左派就完全接受了这个国际政治经济学的范式,他们认为中国已经全面进入到一个全球资本主义的铁幕之中,中国的问题是如何打破全球资本主义垄断对于中国人民在物质与精神上的奴役。从而获得政治、社会和经济的彻底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