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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感悟论文模板(10篇)

时间:2023-03-17 18:14:57

艺术感悟论文

艺术感悟论文例1

古今中外,许多天才型的作家在谈到自己的创作经历时都会不同程度地提到一种不受意志控制,不由自主的具有突发性与偶然性的创作力对文学创作的影响。由于这一神秘力量,才能使他们创造出瑰丽多彩、流传千古的艺术形象。这一神秘力量就是诗学领域通常说的灵感。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灵感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本文试图从中西灵感说的不同渊源入手,进行分析与比较,把握其内在的相同点与差异性。

在中国古代文论中并没有灵感这一概念,但是早在公元3世纪就有关于灵感的描述,陆机在其《文赋》里描述到:“若夫应感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灭,行犹响起……”。[1](241页)“应感之会”就是他所谓的灵感的显现。而刘勰也在《文心雕龙・神思》中提到:“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夫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2](248―250页)这段话是刘勰对作家创作时的灵感状态的描述,在灵感到来时,各种意象就会不断地涌来,作家文思如泉涌,即所谓的“神思方运,万涂竟萌”。中国古代文论中对灵感的表述还很多,诸如“天机”、“感兴”、“神思”之类的,但最具代表性并且能与西方灵感说并驾齐驱的还是“妙悟说”。

先来看看“妙悟说”的发展渊源。“妙悟”又称“禅悟”,来源于佛教禅宗的一个重要范畴。“禅悟”的基本要义就是“识心见性,自成佛道”。(《坛经》)并最终达到一种虚静清远、空灵清澈的精神境界。“妙悟”一词最早见于东汉曾肇的《长阿含经序》:“晋公姚爽质直清柔,玄心超诣,尊尚大法,妙悟自然。”但此时“妙悟”只是在魏晋南北朝佛教领域内使用。 “妙悟”的灵感说形成时期是在南宋。南宋严羽所著的《沧浪诗话》对“妙悟”说赋予了新的内容,并成为“妙悟”说成熟的标志。严羽提出“入神”和“悟入”,他认为艺术的“悟”有如“禅”之“悟”,他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3](11―12页)严羽的“妙悟”说强调诗歌艺术的奥妙既非理论所能阐明,也非语言所能表述,要凭借直觉思维与心灵去体悟,诗家的妙悟和禅家的妙悟具有内在一致性。由此可见,在中国古代文论领域中的灵感说的产生就与佛教禅宗是一脉相承的。

再观西方灵感说的发展渊源,“灵感”一词最早出现于古希腊。它在希腊原文中的意思是“神的气息”,用在诗人或艺术家的创作上,是指感受神的灵气而代神立言。他们得到神灵凭附,在创作中就会具有一种超凡的艺术创造力。最早提出“灵感”说的是古希腊的德谟克利特。他说:“荷马由于生来就得到神的才能,所以创造出丰富多彩的伟大诗篇”,“没有一种心灵的火焰,没有一种疯狂式的灵感,就不能成为大诗人。”[4](35―36页)对德谟克利特的观点进行系统阐述的是柏拉图。他在《伊安》篇中提到:“凡是高明的诗人,无论在史诗或抒情诗方面,都不是凭技艺来做成他们的优美的诗歌,而是因为他们得到灵感,有神力凭附着。科里班特巫师们在舞蹈时,心理都受一种迷狂支配;抒情诗人们在做诗时也是如此。他们一旦受到音乐和韵节力量的支配,就感到酒神的狂欢,由于这种灵感的影响,他们正如酒神的女信徒受酒神凭附,可以从河水中汲取乳蜜,这是她们在神智清醒时所不能做的事。抒情诗人的心灵也正像这样的,他们自己也说他们像酿蜜,飞到诗神的园里,从流蜜的泉源吸取精英,来酿成他们的诗歌。他们这番话是不错的,因为诗人是一种轻飘的长着羽翼的神明的东西,不得到灵感,不失去平常理智而陷入迷狂,就没有能力创造,就不能做诗或代神说话。”[5](8页)柏拉图认为真正优秀的艺术作品是诗人在神灵附体时创作出的,诗人在神灵的感召下,在追求真正的智慧时,获得艺术灵感,才能展开想象的翅膀,进行艺术创作。这不是普通的技艺所能企及的。后世把柏拉图的灵感说概括为“迷狂”说,具有两个特点:灵感是获得神灵的启示和感召,在追求智慧的过程中产生;诗人在艺术创作中处于迷狂状态。我们发现,古希腊的灵感说都带有一定的宗教色彩,柏拉图的“迷狂说”更是加强了诗歌创作的神秘性,并影响了整个西方灵感说的发展,长期在欧洲盛行,但灵感说的神秘色彩随着历史发展逐渐减少了。黑格尔在《美学》著作中也谈到:“想象活动和完成作品技巧的运用,作为艺术家的一种能力,单独来看,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灵感。”“灵感就是这种活跃地进行构造形象的本身。”[6](363―364页)在黑格尔看来,灵感是一种艺术家的能力,包括想象力与创造力,它的神秘色彩已经淡化了很多。

在对中西不同的灵感说渊源梳理的基础上,我们发现了中国的“妙悟说”和西方的“迷狂说”的发展渊源都与宗教有一定联系,且有以下共同点:

第一,两者都具有共同的灵感说特征:首先,灵感都具有突发性,它总是在艺术创作中不经意地出现,不是作家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其次,当灵感到来之时,作家处于一种迷狂紧张的精神状态之下,作家的意识似乎不再受理智的支配,任凭“下意识”的推动,其才智似乎超出了平时的能力;最后,灵感到来之时,作家就会文思泉涌,创作得心应手,各种意象都会纷至沓来,作家如获神助,具有巨大的、雷鸣电闪似的综合创造力,许多流芳千古的绝世佳作由此诞生。

第二,无论是西方的“迷狂说”还是中国的“妙悟说”,它们的发展渊源都来自于宗教,与神有一定的关系。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提出“入神”和“悟入”,认为艺术的“妙悟”与禅家的“禅悟”有着内在一致性。明清之际的陈宏绪也强调禅悟与诗悟的相通点,认为两者都表现人类最普遍的情感如悲悯情谊等方面是相通的,赋予妙悟说以宏阔的眼光。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也有文章“通神”的论述:“文章一道,实实通神,非欺人语。千古奇文,非人为之,神为之,鬼为之也,人则鬼神所附者耳!”(《闲情偶寄》卷三)而柏拉图则认为诗人的灵感来自于神力,诗人是神的代言人,把灵感看作是“神性的着魔”,有幸获得灵感的诗人是“着魔于神的人”,能凭借神力创造出不朽的诗篇。由此可见,“妙悟说”和“迷狂说”的灵感论都呈现出与宗教紧密的联系,尽管各自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点不容忽视:在文学创作中灵感闪现的非自觉,突发状态与进入宗教的不自觉思维状态有着内在的相似性。尽管“妙悟说”和“迷狂说”都与宗教思维有联系,但是它们各自受的宗教思维的影响以及它们呈现的状态与特点却有巨大的差异,并且这一差异性还取决于中西不同的文化背景与哲学底蕴。我们在第三部分还会进一步论述。

通过第二部分对“妙悟说”与“迷狂说”的相同点的分析,我们进一步对其差异性进行分析与论述。东西方不同的文化传统与哲学背景决定了其不同的思维方式。分别代表中西诗学灵感论的“妙悟说”与“迷狂说”也不例外。西方世界是一个宗教性与商业性融合的社会,西方文学艺术的发展也自然打上了宗教的印记,可以说西方整个文化传统一直存在神性的维度。在古希腊的文学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迷狂说”深远的文化根源,《荷马史诗》中的呼告诗神缪司和酒神祭者的兴诗,阿波罗的神谕等都从不同角度暗示灵感来自“神力”。柏拉图的“迷狂说”正是植根于这一文化土壤,并蕴涵着深刻的哲学思想。而中国作为一个宗法制国家,更注重达到情理平衡以获得社会性、伦理性的满足,追求一种禅定虚静,静中体悟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中国灵感论“妙悟说”也是与这种文化传统密切相关的。正是中西不同的文化与哲学背景的差异形成了不同的灵感论,具体来说,有以下几点差异:

第一,“妙悟说”与“迷狂说”具有不同的哲学与美学内涵。“妙悟说”来源于佛教禅宗的“禅悟说”。“悟”是佛教禅宗的“终极话题”。“悟”是禅的灵魂,禅的生涯始于开悟之处。尤其在南宗思想中,强调与日常生活本身保持直接联系中当下即得,在四处皆有的现实境遇中悟道成佛。在日常普通的感性体验中可以超越,“妙悟”,以获得永恒不灭的佛性。在中国古典美学理论中,“悟”也是个十分重要的美学概念。“悟”作为一种直觉,是刹那间获得的个人体验,是基于本觉直性的一种直观,消融于自心的体悟,具有深厚的宗教哲学思想与美学意蕴。诗学视域下的“妙悟说”沿袭这一美学传统而来,将禅悟融入诗心,使诗心与禅境合一;将具有禅学智慧的悟用于文学艺术创作中,体现出理性与直觉的结合。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提到:“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3](26页)他认为诗歌有特别的趣味,并非空洞的说理与议论就能成为诗歌。但这并不能说明他的诗歌理论是“不涉理路”的,他的诗禅学理论体系中以“妙悟”为中心分别阐述了“识”、“第一义”、“顿门”等五个基本要点,其中“识”即为理性认识,指佛学的“顿门”与“透彻之悟”。可见,“妙悟说”在深厚的佛教禅宗美学背景下,包含了禅学的理性智慧与直性体悟的思维方式,并内化为中国文学艺术创作思维与精髓。

再来看看柏拉图的“迷狂说”。众所周知,“迷狂说”的哲学前提是柏拉图的“理念论”。柏拉图认为“理念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才能代表真理。而人只有依靠“回忆”,进入“迷狂”的状态,才能见到真理。柏拉图提出了回忆说,他认为回忆是灵魂对理念世界的渴慕与返回,是人回到理性家园的中介。在他的《会饮篇》中,柏拉图描绘了灵魂回忆“美”本身的过程,这是个从个别到一般,最后上升到美的理念的过程,同时也是灵魂不断上升,返回自身,回到理性家园的过程。迷狂则是灵魂在进行回忆时的一种极端亢奋的心理状态,在看到美本身的瞬间,心中荡漾的虔诚,情绪的高热与激动内化为诗人的创作灵感和冲动。这是一个生命摆脱肉体束缚,灵魂高飞远举的过程。看到理念世界的美,回忆起生前观照美的喜悦,对着理念的“影子”油然而生的眷恋,摆脱各种束缚,这就是一种迷狂的状态。但是,这种境界并非是丧失理智、陷入激情不可自拔,而是由于热爱智慧而摆脱世间束缚,进入凝神观照,超然物外的状态,创作的灵感油然而生。是故,“迷狂说”的本质并不是非理性的,只有哲学家和天才型的诗人才能进入迷狂状态,达到绝对的美的境界。柏拉图的“迷狂说”并非否定理智,而是否定人类自以为是的知觉、意见而追求更高的绝对的智慧。在此哲学与美学前提下,那些认为柏拉图的灵感论“迷狂说”具有非理智性,完全否定理智的说法自然是不攻自破了。我们不能仅停留于柏拉图的“迷狂说”中灵感的产生来自于神灵的附体的肤浅表层理解,还应该结合柏拉图深刻的哲学思想进行分析与研究。由此可见,中西不同的哲学与美学内涵造成了中西灵感说本质的差异性。

第二,“妙悟说”与“迷狂说”中灵感产生的条件与艺术家获得灵感的途径也有所差别。“妙悟说”比较注重学习,认为灵感与平时的生活积累有一定的关系。严羽认为,“悟入”必须“熟参”,诗歌创作需要学识的积累,生活的感发,只有这样才会出现“妙悟”,创作出优秀的诗歌。此外,作家还要保持心气平和,神清气爽的状态才能使文思顺畅,灵感才可能出现。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中提到:“疏瀹五藏,澡雪精神” 。[2](249页)就是为了保持内心的虚静空明以打通文思枢纽,有利于艺术灵感的出现。中国的“妙悟说”更注重灵感来自于生活,并且灵感的产生与作家的学识修养以及内心状态有着密切关系。反观柏拉图“迷狂说”,柏拉图哲学具有理性主义精神,他的“迷狂说”中灵感产生的过程也是有严密的逻辑性,“迷狂说”把知识的源泉从外部世界转移到心灵内部,以一种“返观内求”的探索方式进行行而上的思索与审美追求及艺术创作。因此“迷狂说”中灵感产生的条件必须是艺术创作者具有理性的思维能力,要摒弃通常的意见与知觉的干扰,进入“回忆”之旅,灵感的产生依靠一种理性直觉与领悟。只有那些具有超常的意志力和才能的人,尤其是哲学家,才能打破人的生理常态,消解由生理而来的欲望,使心从欲望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才能进入这种高超的生命体验,获得灵感,如得神灵附体,进入文学艺术创作的高峰。

第三,“妙悟说”与“迷狂说”中艺术家在获得灵感时所呈现的心理状态也存在差异性。“妙悟说”更强调在虚静空明的状态下慢慢悟入,如同深山冷泉,清澈见底,川流不息。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说到:“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辞”。[2](249页)此外,这种状态与文学艺术家的创作心境也有紧密的联系。苏轼在《送参寥师》中说:“欲令诗悟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7](304页)(《送参寥师》)总体而言,“妙悟说”呈现出一种闲暇宁静,自然而然,虚静清澈的审美状态。而柏拉图的 “迷狂说”则体现出一种情感激越,暴风骤雨式的情感狂热,但这并非是失去理智的疯狂,而是灵魂进入回忆之中见到美的理念,进入到对真正的智慧的领悟中的激动与虔诚的心理状态。柏拉图是这样描述的:“此外还有第三种迷狂,是由诗神凭附而来的。她凭附到一个温柔贞洁的心灵,感发它的,引它到兴高采烈神飞色舞的境界,流露于各种诗歌。”(《斐德若》)西塞罗也说过:“我曾经常听人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心灵的火花,没有一种近似狂热的所指,他就不能成为一个优秀诗人”。[8](46页)由此可见,中西灵感说在灵感产生时,艺术家的心理状态存在巨大的差异。

综上所述,我们发现由于中西方不同的文化背景、哲学与美学内涵,“妙悟说”与“迷狂说”分别呈现出不同的思维模式与理论形态。但在人类历史的吐故纳新的过程中,东西方文化既呈现出了相同或相近的思想经历,对它们作研究与破译,并予以深刻的阐释,这对于中西文化的交流和互补,对于建立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诗学理论都具有重大意义。(作者单位:武警警官学院)

参考文献:

[1] 陆机.文赋[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2] 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中华书局,2004.

[3] 严羽.沧浪诗话校释[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4] 朱光潜.西方美学史[M].上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5] 柏拉图.伊安篇.载《文艺对话集》.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艺术感悟论文例2

【关键词】 古典美学;书画艺术;儒家;道家;佛禅

几千年来,我国儒家、道家、佛教禅宗对美的认识、思考和论述,是汇成我国古典美学理论体系的源头活水,它滋润着中国古典艺术特别是书画艺术的根系,使之绽放出绚丽多姿的奇葩。我们回味“源头之水”,旨在促进新时期艺术审美理论体系的完善和发展。

一、儒家的美学思想

儒家群体以孔孟为代表,他们有很多关于审美的论断,略举一二便可窥见一斑。

其一就是孔子在老子区别理解“美”和“善”的基础上,倡导人们在艺术实践中把“美”和“善”统一起来。这就使得艺术审美有了极强的哲学辩证思想。《论语》中有两段记载说明了孔子的这个思想:

《阳货》:“子日:‘礼云礼云,玉帛

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八佾》:“子日:人而不仁,如礼

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前一段记载是说,“乐”作为一种审美的艺术,不只是悦耳的钟鼓之声,它还要符合“仁”的要求,要包含道德的内容。后一段记载是说,一个人如果不仁, “乐”对他就没有意义了。这两段记载都强调了同一思想:在“乐”(艺术)中,“美”和“善”必须统一起来。

笔者十分赞同北大教授、着名美学家叶朗对孔子关于“美”和“善”相统一的解释:“美”与“善”的统一,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形式与内容的统一。“美”是形式,“善”是内容。艺术的形式应该是“美”的,而内容应该是“善”的。

中国书画艺术的创作正体现了孔子的这种美学思想。

王羲之《兰亭序》的艺术成就为世人公认,这幅“天下第一行书”是“美”和“善”完美统一的代表。从艺术表现形式上去体味,书圣用笔有藏有露,侧笔取势,起承转合,笔意畅达且自然精妙,结体变化多姿,匠心独运,风格古朴,神韵典雅。从内容和主题上去欣赏,文人墨客少长成集、群贤毕至,曲水流觞、饮酒赋诗,观天察地、畅叙幽情,兴谈人生之感慨,悲论生死之虚诞。这种雅集真是千年美事时过难求,这种感怀方为大彻大悟令人明心醒事。这是一幅形式和内容亦即“美”与“善”统一得尽善尽美的不朽之作。

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从形式角度去欣赏,长卷幅面承载着一河两岸景色,简练的笔触、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千百人物情态,通幅构图主次分明、虚实相生,通过市井的繁华表现当时国泰民安的主题。丰富的内容只有长卷的幅面才能承载,众多的人物只有简练的笔触才能清晰再现,宽阔的幅面只有巧谋篇、妙布局才能使繁华得以再现,形式与内容(“美”和“善”)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其二是孟子关于“共同美感”的论述。他在《孟子·告子上》中说:“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这段话说明一个人所共知的道理:人人都有相同的感觉器官,所以人人都有共同的美感。孟子的论述符合人的生理本能,符合人类对所品所见所闻等一切事物的审美共同感觉。当然,由于孟子所处时代的局限,他不了解人的美感不仅具有共同性,而且具有差异性(时代差异、民族差异和个体差异),但单从中国书画艺术的角度去理解,他的“共同美感”观是符合客观实际的。就书法创作而言,作品的观者尽管身份不同、受教育的程度不同、喜好和情趣不同,但他们对于书法美的感悟、评判都建立在一个“共同美感”的基础之上。假如我们把王羲之的《兰亭序》和刚入校门的六龄学童的初次写字作业放在一起作比较性试验,让接受过初级文化教育的人来评判二者的优劣,可以断言,没有人说王羲之的《兰亭序》不美,也没有人说六龄学童的初次作业不难看,这是人们对于艺术的“共同美感”使然。由此可见,评判和欣赏中国书画艺术是依据世人公认的“共同美感”的审美原则进行的。可以说。孟子是这个审美原则的第一起草人。

对绘画艺术的评判也是如此,这里就不做赘述了。仅从上面谈到的孔、孟两大家的精辟论述,我们就可体会到中国古典美学中儒学的成分及其对后世书画艺术创作的重大影响。二、道家的美学观点

老子的美学思想是中国美学史的起点,是老庄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子提出的“道”、“气”、“象”、“有”、“无”、“虚”、“实”、“玄鉴”、 “自然”等对于中国古典哲学和美学形成自己的体系和特点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影响。其中“有”、“无”、“虚”、“实”学说对中国书画艺术创作中的章法布局起着点石成金的作用。

《老子》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认为,“有”和“无”构成了宇宙万物,如:地为有,天为无,地因天存,天因地在,缺其一则无另物;就现象界来说,世间万物都是“无”和“有”的统一,或者说是“虚”和“实”的统一,统一即是美的境界。老子的这个美学论断被应用于中国书画的创作之中,使中国书画艺术创作在章法布局上有了可供遵循的原则。

“虚”和“实”,是中国书画创作中时时要体现的两个方面,它们在概念理解上是对立的。但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作者能巧妙地、合理地将它们进行调和使之达到有机而完美的统一,这正是对老子美学思想的践行。

中国画不同于西洋画,单从画面形式的表层意义上看,它对构图的要求相当高,要通过多种方法(如:知白守黑、虚实相生等)使观众的视觉与感知达到平衡;从艺术审美的深层次来品味,它要体现作者的美学素养乃至启迪观众的思维并从中得到教益,撩动观众的情绪并从中享受愉悦。所以,在构图上要求虚与实相得益彰,体现老子美学思想的精髓。具体地说,比如一幅梅花的构图,如果不懂得虚实相生的道理,将繁枝密朵布满整个幅面,该虚未虚,当实未实。不分主次,不论层次,满目繁花,处处枝条,令人眼花缭乱而不知重点,观众看后必定兴味索然,评价不高。

中国书法是世界艺术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它用抽象的线条语言传情达意。相对来说,虽然书法不如具象的中国画那样通俗易懂,但书画同源,在某些方面书法与中国画有诸多相似点。清代书法家兼书法理论家包世臣在其《艺舟双楫》中讲到,他曾受到邓石如的启发,邓在谈到书法的章法布局时说:“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这段话谈到中国传统艺术书法和绘画中的一个重要观点——“计白以当黑”,他倡导的做法就是在绘画的构图和书法的章法之中做到“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这正是对老子“虚实相生”美学观点的继承和实践。在书画创作中践行这个观点,不使幅面安排得过满过挤,留出必要的空白给人以想象的余地,虚实相生而使画面更显空灵、更有生气。在通常情况下。对悬于展厅的一幅书法作品就其整体来看,欣赏者们不会用很多的时间从微观上考察书写者用笔的正误与否、点画的精到与否、线条的精致与否、结字的合理与否,更多地是从宏观上衡量作品的几个重要要素,如风格神韵、章法布局等,而章法布局的重中之重就在于“虚”与“实”的辩证处理上,该疏则疏,该密则密。

、佛教禅宗的美学感悟

中国传统书画艺术是多学科、多门类学问的集大成者。不只儒家、道家的审美观对中国书画艺术有着重要的影响,千百年来,佛教禅宗的美学感悟也对中国书画艺术的创作起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我们很难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找到佛禅美学感悟的具体表述文字,但能从可以见到的只言片语和佛禅信徒的艺术实践和论艺言语中归纳出佛禅美学感悟的大概。佛禅崇尚精神

生活,追求最崇高的境界、最透彻的觉悟、最正确的真理,这是被凡夫俗子视为玄妙学问的大智大慧。佛禅是怎样看待世间万事万物、以怎样的思维方式来达到自己的最高追求呢?其实就一个字:悟。怎样悟?——苦行、戒律、禁欲、禅定!在这些清规戒律的约束下讲求强制的修炼和对佛法的自悟。

古代中国书画艺术的践行者们受佛禅感悟的影响,并在对万事万物的体察和研究中“悟”出了书画艺术美学的玄机,他们或信佛体事,或参禅悟理,把对自然、对社会、对人生、对世事的感悟运用于书画创作过程中,使笔下之作蕴含佛禅思想的玄机妙理。历史上有很多书法大家本身就是佛禅高僧,他们以佛禅的思维方式研究书法,以苦行精神习练书法;还有为数不少的士大夫书家或与禅僧有密切的交往、深厚的友谊,或在禅学上有精深的研究。这样的实例许多朝代都有。

杨隋(炀帝)以前就有智果、怀仁等僧人把书法当作修炼自身的功夫来做:怀仁历二十年集王字成《千字文》;智永历三十年写《千字文》800本广赠各寺院。

唐初书家虞世南撰《笔髓论》,其中谈到书法时说:“机巧必须心悟,不可以目取”,“必在澄心运思至微妙之间。神应思彻”。其中“必须心悟”、“澄心运思”和“神应思彻”强调的就是,要按佛禅的要求在苦练中自悟书理;中唐书家怀素本身就是佛禅中人,他的大草书法无疑是从禅悟中变出新貌的;晚唐的僧人书家释亚栖基于自己的顿悟认识到一个从未被人发现的重要规律——“凡书通则变”——这里的“通”作“通晓”解,“通晓”即彻悟,说的是只要彻悟了书法的玄机就能变出属于自己的书体来。“若执法不变,纵能人石三分,亦被号为书奴,终非自立之体,是书家之大要”。他的这段论述正是禅悟的结晶,一语道破自悟通变、创新自立的玄妙。

宋代大书画家、文学家坡与僧人佛印过从甚密是人所共知的,他非寺中人,却通佛家理,并使自己的书画作品散发出佛禅境界的香火味。佛禅思想对坡文学艺术创作的影响可从黄庭坚对他的评价中看出。黄庭坚说坡的诗、书、文具有脱尽凡俗的禅意;其实黄庭坚本人也笃信禅宗,自言“是僧有发,似俗无空,非梦中梦,见身外身”,难怪他评说坡时用禅家语以譬喻,也难怪他的书法尤其是他的行、草书脱尽唐法,尽显宋意。

不仅宋代不少书画中渗透着佛禅思想,宋以后的许多艺术美学观点也在佛禅的影响下形成。后人有言: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那么,宋尚何“意”?说到底是尚禅意,即借书画来表达他们对世事万物的别样感悟,把功名利禄、冷暖炎凉置之度外,让心灵进入幽、深、清、远、淡泊、宁静的境界。

明代书画家董其昌也是着名的禅宗居士,自名其书斋为“画禅室”,他作书画喜用淡墨,章法安排力求简约疏朗,这分明是在寻求一种清谈绝俗的境界。他也常常以禅理论书论画。

清代的石涛、山人等,无心求媚以迎合时俗,笔下的画有荒寒、空寂、冷漠的禅境。笔下的字也是冷漠于世、简疏于情,同样是禅意的清苦意境,但又透出难得的清新。

艺术感悟论文例3

【关键词】古典美学;书画艺术;儒家;道家;佛禅

几千年来,我国儒家、道家、佛教禅宗对美的认识、思考和论述,是汇成我国古典美学理论体系的源头活水,它滋润着中国古典艺术特别是书画艺术的根系,使之绽放出绚丽多姿的奇葩。我们回味“源头之水”,旨在促进新时期艺术审美理论体系的完善和发展。

一、儒家的美学思想

儒家群体以孔孟为代表,他们有很多关于审美的论断,略举一二便可窥见一斑。

其一就是孔子在老子区别理解“美”和“善”的基础上,倡导人们在艺术实践中把“美”和“善”统一起来。这就使得艺术审美有了极强的哲学辩证思想。《论语》中有两段记载说明了孔子的这个思想:

《阳货》:“子日:‘礼云礼云,玉帛

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八佾》:“子日:人而不仁,如礼

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前一段记载是说,“乐”作为一种审美的艺术,不只是悦耳的钟鼓之声,它还要符合“仁”的要求,要包含道德的内容。后一段记载是说,一个人如果不仁,“乐”对他就没有意义了。这两段记载都强调了同一思想:在“乐”(艺术)中,“美”和“善”必须统一起来。

笔者十分赞同北大教授、著名美学家叶朗对孔子关于“美”和“善”相统一的解释:“美”与“善”的统一,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形式与内容的统一。“美”是形式,“善”是内容。艺术的形式应该是“美”的,而内容应该是“善”的。

中国书画艺术的创作正体现了孔子的这种美学思想。

王羲之《兰亭序》的艺术成就为世人公认,这幅“天下第一行书”是“美”和“善”完美统一的代表。从艺术表现形式上去体味,书圣用笔有藏有露,侧笔取势,起承转合,笔意畅达且自然精妙,结体变化多姿,匠心独运,风格古朴,神韵典雅。从内容和主题上去欣赏,文人墨客少长成集、群贤毕至,曲水流觞、饮酒赋诗,观天察地、畅叙幽情,兴谈人生之感慨,悲论生死之虚诞。这种雅集真是千年美事时过难求,这种感怀方为大彻大悟令人明心醒事。这是一幅形式和内容亦即“美”与“善”统一得尽善尽美的不朽之作。

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从形式角度去欣赏,长卷幅面承载着一河两岸景色,简练的笔触、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千百人物情态,通幅构图主次分明、虚实相生,通过市井的繁华表现当时国泰民安的主题。丰富的内容只有长卷的幅面才能承载,众多的人物只有简练的笔触才能清晰再现,宽阔的幅面只有巧谋篇、妙布局才能使繁华得以再现,形式与内容(“美”和“善”)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其二是孟子关于“共同美感”的论述。他在《孟子·告子上》中说:“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这段话说明一个人所共知的道理:人人都有相同的感觉器官,所以人人都有共同的美感。孟子的论述符合人的生理本能,符合人类对所品所见所闻等一切事物的审美共同感觉。当然,由于孟子所处时代的局限,他不了解人的美感不仅具有共同性,而且具有差异性(时代差异、民族差异和个体差异),但单从中国书画艺术的角度去理解,他的“共同美感”观是符合客观实际的。就书法创作而言,作品的观者尽管身份不同、受教育的程度不同、喜好和情趣不同,但他们对于书法美的感悟、评判都建立在一个“共同美感”的基础之上。假如我们把王羲之的《兰亭序》和刚入校门的六龄学童的初次写字作业放在一起作比较性试验,让接受过初级文化教育的人来评判二者的优劣,可以断言,没有人说王羲之的《兰亭序》不美,也没有人说六龄学童的初次作业不难看,这是人们对于艺术的“共同美感”使然。由此可见,评判和欣赏中国书画艺术是依据世人公认的“共同美感”的审美原则进行的。可以说。孟子是这个审美原则的第一起草人。

对绘画艺术的评判也是如此,这里就不做赘述了。仅从上面谈到的孔、孟两大家的精辟论述,我们就可体会到中国古典美学中儒学的成分及其对后世书画艺术创作的重大影响。

二、道家的美学观点

老子的美学思想是中国美学史的起点,是老庄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子提出的“道”、“气”、“象”、“有”、“无”、“虚”、“实”、“玄鉴”、“自然”等对于中国古典哲学和美学形成自己的体系和特点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影响。其中“有”、“无”、“虚”、“实”学说对中国书画艺术创作中的章法布局起着点石成金的作用。

《老子》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认为,“有”和“无”构成了宇宙万物,如:地为有,天为无,地因天存,天因地在,缺其一则无另物;就现象界来说,世间万物都是“无”和“有”的统一,或者说是“虚”和“实”的统一,统一即是美的境界。老子的这个美学论断被应用于中国书画的创作之中,使中国书画艺术创作在章法布局上有了可供遵循的原则。

“虚”和“实”,是中国书画创作中时时要体现的两个方面,它们在概念理解上是对立的。但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作者能巧妙地、合理地将它们进行调和使之达到有机而完美的统一,这正是对老子美学思想的践行。

中国画不同于西洋画,单从画面形式的表层意义上看,它对构图的要求相当高,要通过多种方法(如:知白守黑、虚实相生等)使观众的视觉与感知达到平衡;从艺术审美的深层次来品味,它要体现作者的美学素养乃至启迪观众的思维并从中得到教益,撩动观众的情绪并从中享受愉悦。所以,在构图上要求虚与实相得益彰,体现老子美学思想的精髓。具体地说,比如一幅梅花的构图,如果不懂得虚实相生的道理,将繁枝密朵布满整个幅面,该虚未虚,当实未实。不分主次,不论层次,满目繁花,处处枝条,令人眼花缭乱而不知重点,观众看后必定兴味索然,评价不高。

中国书法是世界艺术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它用抽象的线条语言传情达意。相对来说,虽然书法不如具象的中国画那样通俗易懂,但书画同源,在某些方面书法与中国画有诸多相似点。清代书法家兼书法理论家包世臣在其《艺舟双楫》中讲到,他曾受到邓石如的启发,邓在谈到书法的章法布局时说:“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这段话谈到中国传统艺术书法和绘画中的一个重要观点——“计白以当黑”,他倡导的做法就是在绘画的构图和书法的章法之中做到“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这正是对老子“虚实相生”美学观点的继承和实践。在书画创作中践行这个观点,不使幅面安排得过满过挤,留出必要的空白给人以想象的余地,虚实相生而使画面更显空灵、更有生气。在通常情况下。对悬于展厅的一幅书法作品就其整体来看,欣赏者们不会用很多的时间从微观上考察书写者用笔的正误与否、点画的精到与否、线条的精致与否、结字的合理与否,更多地是从宏观上衡量作品的几个重要要素,如风格神韵、章法布局等,而章法布局的重中之重就在于“虚”与“实”的辩证处理上,该疏则疏,该密则密。

三、佛教禅宗的美学感悟

中国传统书画艺术是多学科、多门类学问的集大成者。不只儒家、道家的审美观对中国书画艺术有着重要的影响,千百年来,佛教禅宗的美学感悟也对中国书画艺术的创作起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我们很难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找到佛禅美学感悟的具体表述文字,但能从可以见到的只言片语和佛禅信徒的艺术实践和论艺言语中归纳出佛禅美学感悟的大概。佛禅崇尚精神生活,追求最崇高的境界、最透彻的觉悟、最正确的真理,这是被凡夫俗子视为玄妙学问的大智大慧。佛禅是怎样看待世间万事万物、以怎样的思维方式来达到自己的最高追求呢?其实就一个字:悟。怎样悟?——苦行、戒律、禁欲、禅定!在这些清规戒律的约束下讲求强制的修炼和对佛法的自悟。

古代中国书画艺术的践行者们受佛禅感悟的影响,并在对万事万物的体察和研究中“悟”出了书画艺术美学的玄机,他们或信佛体事,或参禅悟理,把对自然、对社会、对人生、对世事的感悟运用于书画创作过程中,使笔下之作蕴含佛禅思想的玄机妙理。历史上有很多书法大家本身就是佛禅高僧,他们以佛禅的思维方式研究书法,以苦行精神习练书法;还有为数不少的士大夫书家或与禅僧有密切的交往、深厚的友谊,或在禅学上有精深的研究。这样的实例许多朝代都有。

杨隋(炀帝)以前就有智果、怀仁等僧人把书法当作修炼自身的功夫来做:怀仁历二十年集王字成《千字文》;智永历三十年写《千字文》800本广赠各寺院。

唐初书家虞世南撰《笔髓论》,其中谈到书法时说:“机巧必须心悟,不可以目取”,“必在澄心运思至微妙之间。神应思彻”。其中“必须心悟”、“澄心运思”和“神应思彻”强调的就是,要按佛禅的要求在苦练中自悟书理;中唐书家怀素本身就是佛禅中人,他的大草书法无疑是从禅悟中变出新貌的;晚唐的僧人书家释亚栖基于自己的顿悟认识到一个从未被人发现的重要规律——“凡书通则变”——这里的“通”作“通晓”解,“通晓”即彻悟,说的是只要彻悟了书法的玄机就能变出属于自己的书体来。“若执法不变,纵能人石三分,亦被号为书奴,终非自立之体,是书家之大要”。他的这段论述正是禅悟的结晶,一语道破自悟通变、创新自立的玄妙。

宋代大书画家、文学家坡与僧人佛印过从甚密是人所共知的,他非寺中人,却通佛家理,并使自己的书画作品散发出佛禅境界的香火味。佛禅思想对坡文学艺术创作的影响可从黄庭坚对他的评价中看出。黄庭坚说坡的诗、书、文具有脱尽凡俗的禅意;其实黄庭坚本人也笃信禅宗,自言“是僧有发,似俗无空,非梦中梦,见身外身”,难怪他评说坡时用禅家语以譬喻,也难怪他的书法尤其是他的行、草书脱尽唐法,尽显宋意。

不仅宋代不少书画中渗透着佛禅思想,宋以后的许多艺术美学观点也在佛禅的影响下形成。后人有言: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那么,宋尚何“意”?说到底是尚禅意,即借书画来表达他们对世事万物的别样感悟,把功名利禄、冷暖炎凉置之度外,让心灵进入幽、深、清、远、淡泊、宁静的境界。

明代书画家董其昌也是著名的禅宗居士,自名其书斋为“画禅室”,他作书画喜用淡墨,章法安排力求简约疏朗,这分明是在寻求一种清谈绝俗的境界。他也常常以禅理论书论画。

清代的石涛、山人等,无心求媚以迎合时俗,笔下的画有荒寒、空寂、冷漠的禅境。笔下的字也是冷漠于世、简疏于情,同样是禅意的清苦意境,但又透出难得的清新。

艺术感悟论文例4

    【关键词】 古典美学;书画艺术;儒家;道家;佛禅

    几千年来,我国儒家、道家、佛教禅宗对美的认识、思考和论述,是汇成我国古典美学理论体系的源头活水,它滋润着中国古典艺术特别是书画艺术的根系,使之绽放出绚丽多姿的奇葩。我们回味“源头之水”,旨在促进新时期艺术审美理论体系的完善和发展。

    一、儒家的美学思想

    儒家群体以孔孟为代表,他们有很多关于审美的论断,略举一二便可窥见一斑。

    其一就是孔子在老子区别理解“美”和“善”的基础上,倡导人们在艺术实践中把“美”和“善”统一起来。这就使得艺术审美有了极强的哲学辩证思想。《论语》中有两段记载说明了孔子的这个思想:

    《阳货》:“子日:‘礼云礼云,玉帛

    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八佾》:“子日:人而不仁,如礼

    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前一段记载是说,“乐”作为一种审美的艺术,不只是悦耳的钟鼓之声,它还要符合“仁”的要求,要包含道德的内容。后一段记载是说,一个人如果不仁, “乐”对他就没有意义了。这两段记载都强调了同一思想:在“乐”(艺术)中,“美”和“善”必须统一起来。

    笔者十分赞同北大教授、着名美学家叶朗对孔子关于“美”和“善”相统一的解释:“美”与“善”的统一,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形式与内容的统一。“美”是形式,“善”是内容。艺术的形式应该是“美”的,而内容应该是“善”的。

    中国书画艺术的创作正体现了孔子的这种美学思想。

    王羲之《兰亭序》的艺术成就为世人公认,这幅“天下第一行书”是“美”和“善”完美统一的代表。从艺术表现形式上去体味,书圣用笔有藏有露,侧笔取势,起承转合,笔意畅达且自然精妙,结体变化多姿,匠心独运,风格古朴,神韵典雅。从内容和主题上去欣赏,文人墨客少长成集、群贤毕至,曲水流觞、饮酒赋诗,观天察地、畅叙幽情,兴谈人生之感慨,悲论生死之虚诞。这种雅集真是千年美事时过难求,这种感怀方为大彻大悟令人明心醒事。这是一幅形式和内容亦即“美”与“善”统一得尽善尽美的不朽之作。

    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从形式角度去欣赏,长卷幅面承载着一河两岸景色,简练的笔触、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千百人物情态,通幅构图主次分明、虚实相生,通过市井的繁华表现当时国泰民安的主题。丰富的内容只有长卷的幅面才能承载,众多的人物只有简练的笔触才能清晰再现,宽阔的幅面只有巧谋篇、妙布局才能使繁华得以再现,形式与内容(“美”和“善”)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其二是孟子关于“共同美感”的论述。他在《孟子·告子上》中说:“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这段话说明一个人所共知的道理:人人都有相同的感觉器官,所以人人都有共同的美感。孟子的论述符合人的生理本能,符合人类对所品所见所闻等一切事物的审美共同感觉。当然,由于孟子所处时代的局限,他不了解人的美感不仅具有共同性,而且具有差异性(时代差异、民族差异和个体差异),但单从中国书画艺术的角度去理解,他的“共同美感”观是符合客观实际的。就书法创作而言,作品的观者尽管身份不同、受教育的程度不同、喜好和情趣不同,但他们对于书法美的感悟、评判都建立在一个“共同美感”的基础之上。假如我们把王羲之的《兰亭序》和刚入校门的六龄学童的初次写字作业放在一起作比较性试验,让接受过初级文化教育的人来评判二者的优劣,可以断言,没有人说王羲之的《兰亭序》不美,也没有人说六龄学童的初次作业不难看,这是人们对于艺术的“共同美感”使然。由此可见,评判和欣赏中国书画艺术是依据世人公认的“共同美感”的审美原则进行的。可以说。孟子是这个审美原则的第一起草人。

    对绘画艺术的评判也是如此,这里就不做赘述了。仅从上面谈到的孔、孟两大家的精辟论述,我们就可体会到中国古典美学中儒学的成分及其对后世书画艺术创作的重大影响。二、道家的美学观点

    老子的美学思想是中国美学史的起点,是老庄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子提出的“道”、“气”、“象”、“有”、“无”、“虚”、“实”、“玄鉴”、 “自然”等对于中国古典哲学和美学形成自己的体系和特点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影响。其中“有”、“无”、“虚”、“实”学说对中国书画艺术创作中的章法布局起着点石成金的作用。

    《老子》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认为,“有”和“无”构成了宇宙万物,如:地为有,天为无,地因天存,天因地在,缺其一则无另物;就现象界来说,世间万物都是“无”和“有”的统一,或者说是“虚”和“实”的统一,统一即是美的境界。老子的这个美学论断被应用于中国书画的创作之中,使中国书画艺术创作在章法布局上有了可供遵循的原则。

    “虚”和“实”,是中国书画创作中时时要体现的两个方面,它们在概念理解上是对立的。但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作者能巧妙地、合理地将它们进行调和使之达到有机而完美的统一,这正是对老子美学思想的践行。

    中国画不同于西洋画,单从画面形式的表层意义上看,它对构图的要求相当高,要通过多种方法(如:知白守黑、虚实相生等)使观众的视觉与感知达到平衡;从艺术审美的深层次来品味,它要体现作者的美学素养乃至启迪观众的思维并从中得到教益,撩动观众的情绪并从中享受愉悦。所以,在构图上要求虚与实相得益彰,体现老子美学思想的精髓。具体地说,比如一幅梅花的构图,如果不懂得虚实相生的道理,将繁枝密朵布满整个幅面,该虚未虚,当实未实。不分主次,不论层次,满目繁花,处处枝条,令人眼花缭乱而不知重点,观众看后必定兴味索然,评价不高。

    中国书法是世界艺术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它用抽象的线条语言传情达意。相对来说,虽然书法不如具象的中国画那样通俗易懂,但书画同源,在某些方面书法与中国画有诸多相似点。清代书法家兼书法理论家包世臣在其《艺舟双楫》中讲到,他曾受到邓石如的启发,邓在谈到书法的章法布局时说:“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这段话谈到中国传统艺术书法和绘画中的一个重要观点——“计白以当黑”,他倡导的做法就是在绘画的构图和书法的章法之中做到“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这正是对老子“虚实相生”美学观点的继承和实践。在书画创作中践行这个观点,不使幅面安排得过满过挤,留出必要的空白给人以想象的余地,虚实相生而使画面更显空灵、更有生气。在通常情况下。对悬于展厅的一幅书法作品就其整体来看,欣赏者们不会用很多的时间从微观上考察书写者用笔的正误与否、点画的精到与否、线条的精致与否、结字的合理与否,更多地是从宏观上衡量作品的几个重要要素,如风格神韵、章法布局等,而章法布局的重中之重就在于“虚”与“实”的辩证处理上,该疏则疏,该密则密。

    三

    、佛教禅宗的美学感悟

    中国传统书画艺术是多学科、多门类学问的集大成者。不只儒家、道家的审美观对中国书画艺术有着重要的影响,千百年来,佛教禅宗的美学感悟也对中国书画艺术的创作起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我们很难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找到佛禅美学感悟的具体表述文字,但能从可以见到的只言片语和佛禅信徒的艺术实践和论艺言语中归纳出佛禅美学感悟的大概。佛禅崇尚精神生活,追求最崇高的境界、最透彻的觉悟、最正确的真理,这是被凡夫俗子视为玄妙学问的大智大慧。佛禅是怎样看待世间万事万物、以怎样的思维方式来达到自己的最高追求呢?其实就一个字:悟。怎样悟?——苦行、戒律、禁欲、禅定!在这些清规戒律的约束下讲求强制的修炼和对佛法的自悟。

    古代中国书画艺术的践行者们受佛禅感悟的影响,并在对万事万物的体察和研究中“悟”出了书画艺术美学的玄机,他们或信佛体事,或参禅悟理,把对自然、对社会、对人生、对世事的感悟运用于书画创作过程中,使笔下之作蕴含佛禅思想的玄机妙理。历史上有很多书法大家本身就是佛禅高僧,他们以佛禅的思维方式研究书法,以苦行精神习练书法;还有为数不少的士大夫书家或与禅僧有密切的交往、深厚的友谊,或在禅学上有精深的研究。这样的实例许多朝代都有。

    杨隋(炀帝)以前就有智果、怀仁等僧人把书法当作修炼自身的功夫来做:怀仁历二十年集王字成《千字文》;智永历三十年写《千字文》800本广赠各寺院。

    唐初书家虞世南撰《笔髓论》,其中谈到书法时说:“机巧必须心悟,不可以目取”,“必在澄心运思至微妙之间。神应思彻”。其中“必须心悟”、“澄心运思”和“神应思彻”强调的就是,要按佛禅的要求在苦练中自悟书理;中唐书家怀素本身就是佛禅中人,他的大草书法无疑是从禅悟中变出新貌的;晚唐的僧人书家释亚栖基于自己的顿悟认识到一个从未被人发现的重要规律——“凡书通则变”——这里的“通”作“通晓”解,“通晓”即彻悟,说的是只要彻悟了书法的玄机就能变出属于自己的书体来。“若执法不变,纵能人石三分,亦被号为书奴,终非自立之体,是书家之大要”。他的这段论述正是禅悟的结晶,一语道破自悟通变、创新自立的玄妙。

    宋代大书画家、文学家苏东坡与僧人佛印过从甚密是人所共知的,他非寺中人,却通佛家理,并使自己的书画作品散发出佛禅境界的香火味。佛禅思想对苏东坡文学艺术创作的影响可从黄庭坚对他的评价中看出。黄庭坚说苏东坡的诗、书、文具有脱尽凡俗的禅意;其实黄庭坚本人也笃信禅宗,自言“是僧有发,似俗无空,非梦中梦,见身外身”,难怪他评说苏东坡时用禅家语以譬喻,也难怪他的书法尤其是他的行、草书脱尽唐法,尽显宋意。

    不仅宋代不少书画中渗透着佛禅思想,宋以后的许多艺术美学观点也在佛禅的影响下形成。后人有言: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那么,宋尚何“意”?说到底是尚禅意,即借书画来表达他们对世事万物的别样感悟,把功名利禄、冷暖炎凉置之度外,让心灵进入幽、深、清、远、淡泊、宁静的境界。

    明代书画家董其昌也是着名的禅宗居士,自名其书斋为“画禅室”,他作书画喜用淡墨,章法安排力求简约疏朗,这分明是在寻求一种清谈绝俗的境界。他也常常以禅理论书论画。

    清代的石涛、八大山人等,无心求媚以迎合时俗,笔下的画有荒寒、空寂、冷漠的禅境。笔下的字也是冷漠于世、简疏于情,同样是禅意的清苦意境,但又透出难得的清新。

艺术感悟论文例5

“‘礼’在当时大概是一套从祭祀到起居,从军事、政治到日常生活制度等礼仪的总称。” “乐”是感性情感的抒发方式,是人们对情感的表达和传达。“礼”与“乐”是并行的,但“礼”是原始图腾巫术礼仪的外在形式化约束,而“乐”则是人们内心化的制度,它们出现的目的都是为了得到社会和自然地安定与和谐。音乐艺术是中国艺术文化发展的重要开端,中国上古时期便用音乐艺术形式教化民众,中国有世界上最早的音乐理论著作《乐记》。《乐记・乐本篇》说音乐“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从中可以看出乐是由心生的,重情感的,是人当时当地的所感所悟,把它表达出来,这是十分感染人的艺术形式。乐由心生,感染人,感动人,于是人们之间互相传颂音乐,感悟人生哲理,这是音乐艺术的基本功用。音乐在中国古代既是政治手段,也是自由艺术形式。它作为统治手段是用来歌颂政绩、维护社会稳定的。而作为自由的艺术形式,它就是为了达到主体直接的愉悦感的审美形式。音乐艺术出现的根本原因就是使社会中的人达到协同、稳定、平衡的社会关系与自然关系。因此“礼乐传统”文化其实就说明了中国文化思想下艺术的功用和出现的原因,即情感的抒发。

同源论

音乐是中国最早发展成熟的艺术形式。艺术文化从音乐形式发展到舞蹈艺术,“舞”与“乐”本身是不可分的,但乐的传唱比舞的技能更容易学习和流传,因此“乐”的独立发展较早。《诗大序》中有舞与乐关系的描写:“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

“舞”是社会人情感的进一步抒发,更进一步是“诗歌”形式的出现和发展。中国的“诗歌”艺术是世界艺术文化中独有的艺术形式,它的出现依附于中国传统的礼乐文化,西方文化只有“诗”的艺术形式,中国在“诗”的艺术形式发展之前出现的是“诗歌”艺术,将诗以歌的形式咏唱出来,也许这与音乐在中国的较早成熟发展有关。“诗”的艺术形式是中国艺术的重要部分,孔子言“诗言志”,人的情感由乐来抒发,而人的远大理想和崇高情感以“诗”的形式展现。唐宋之后“文”与“诗”分途,开始了文的发展。“画”的出现要晚些,中西方对“艺术”内涵最早的定义都是技艺,而“画”这种地位较低的技艺较晚才发展独立出来。绘画者最早只被人认为是匠人,但到了唐宋,中国绘画的理论已经出现并有重要的发展,中国绘画艺术在文化发展中显得更加重要了。

从音乐艺术发展到绘画艺术,这个过程是中华文化特有的,它们层层相加,因果相继。由此可以看出音乐与美术的发展根源都来源于中国的礼乐传统文化。中国的音乐与美术更讲求情感因素在审美过程中的调动,重道德重情感的艺术原则使中国艺术在理论研究上处于劣势,从中国审美范畴论可以看出这一点。中国审美范畴有中和、意境、风骨、气韵、虚实等。它们之间的内涵与准则相互参杂,相互制约,“究其原因,在于它们都是共同德现实土壤和文化资源的产物” 很难将它们独立开来进行理论研究,所以中国审美范畴论是较难研究或将其成系统的。

时间论

中国文化背景下的时间论与理性科学的时间概念是不同的。中国美学理论中的时间概念更多的是指经验性的和情感性的时间性质,因此这里的时间论也具有定义模糊,与各学科间相互渗透的特点。美术与音乐的同源性也影响了它们间共同的时间性质。

1.生命时间论

艺术感悟论文例6

中图分类号:G852.11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 号:1007-3612(2010)03-0010-06

shadowboxing:Annotation of Chinese Art

WANG Gang, WU Zhiqiang,WU song

(School of Sport, Suzhou University, Suzhou 215021, Jiangsu Chi na)

Abstract: The Chinese shadowboxing is a reduction and embodiment of the traditio nal culture of China. However, since the start of the 21st century, the Perspec tive of Chinese shadowboxing seems to “dead end" situation in eyeshot of Physic al Education. In this paper, the use of literature, comparative analysis, logic al analysis and other research methods,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culture and ar t to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hinese shadowboxing and the art of Chin a. Study shows that: there is a high degree of consistency between of the “Yua n Mei”, “Zhong He”, “Miao Wu”, “Qi Yun”, “Xin Jing”, “Yi Dao” of theChinese shadowboxing and the characteristic of the art of China, and that the Ch inese shadowboxing is a typical art of China.

Key words: The Chinese shadowboxing; the art of China; culture

五千年的辉煌历史,五千年的灿烂文明,缔造了悠远浩博的中国传统文化,蕴育了博大 精深的中国武术。而中国太极拳作为中华武术中最具代表性的拳种之一,在2007年春节联欢 晚会上以节目《行云流水》的精彩表演,唤醒了人们心中那“古老”的记忆。随后,中国太 极拳又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上以独具匠心的艺术形式呈现在人们面前,闪耀着举世 瞩目、璀璨独特的光芒和中国气息。这是值得高兴和欣慰的事,因为我们不再以太极拳的功 能价值观来涵盖太极拳的全部。这也使得我们不得不思考这些问题,如中国太极拳从其发生 之初是否就与中国艺术存在着某种同源性?是否可以从另一个视角去探究中国太极拳的本质 等?抛开曾经一直以养生或技击作为太极拳本质的“怪圈”。从更高、更广的视野下去诠释 它,从文化学和艺术学的角度去把握它。因为中国太极拳的艺术内涵正在被重视,其艺术因 子正在被挖掘。这将有利于我们更深入地认识中国太极拳的本质属性以及核心价值。

1 中国艺术影响下走向成熟的中国太极拳

自从有了人类就有了文化,随后“艺术从文化中分化出来并显现自身的结构、特性乃是 更本位的东西”。中国艺术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分化出来,并以自己独立的形式存在和发展 着。虽然“艺术”是一个外来词,但在艺术一词还没有传入中国之前,中华民族早就开始了 艺术性的行为和创作,从旧石器时代的工艺品到新石器时代的彩陶艺术;从商周的青铜器艺 术到战国的漆器艺术;从半坡的圆形和方形住房到先秦的宫殿台阁;从秦俑汉雕到六朝的书 画艺术;从唐诗宋词到敦煌艺术;从元曲杂剧到明清戏曲艺术等等。中国似乎自古就是一个 追求艺术和完美的民族。 尤其是到了明清时期,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被说成是带有总结性质 的朝代。艺术各门类之间的融合、创造更是如此。最具代表性的是在“戏曲里,各艺术门类 ,文学、绘画、雕塑、舞蹈、音乐都完美地按戏曲的方式融汇为一个整体。整个中国传统艺 术的原则在这里得到了一种形式美的定型。”明清时期是中国艺术的总结时代,也是中国太 极拳集大成的时代。

“世界上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每一种事物都是和其他事物联系着而存在的,这是一切 事物的客观本性。”任何事物都是普遍联系的。而中国太极拳便在这样一个大的社会文化 背景下成就了自身的辉煌。它是在借鉴了许多明清以前的拳种思想,“融汇了中国的哲学、 兵法、技艺、教育、美学等多项内容”,其与艺术的交融更是显而易见。“艺术是对现实 的模仿”、“艺术是无功利的游戏”、“艺术是直觉和情感的表现”、 “艺术是有意味的 形式和无意识的表现”、“艺术等于生活”。这些似乎都与中国太极拳的练习方式、拳理 拳势、

投稿日期:2009-09-10

作者简介:王岗,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武术文化与发展 。 文化内涵等不谋而合。中国太极拳是对现实中“水”的模仿,以水为参照物,把自己 比作“水”一样去练拳,是“一种典型的水文化”;它是一种无功利的游戏,从“陈式太 极拳的创始人陈王廷即将‘忙来时耕田、闲来时造拳’作为一种休闲生活的体验”便可证 实这一点;它更是人生的生活范式,太极拳讲究“十年不出门”,在这一过程中并不是对于 技击的追求,而是对于使‘人’成为‘完人’的精神的向往。就是让太极拳的习练者“人生 艺术化”。“所谓‘人生艺术化’就是主张审美、艺术、人生相统一,倡导主体以美的艺术 精神来濡染提升个体的人格情致与生命境界,从而建构诗意的人格和美的人生,实现并享受生 命、人生的意义与韵味。”

同时,“任何一种科学理论都是时代的产物。”中国太极拳也是如此。虽然,对于中 国太极拳起源及创始人的问题,迄今为止仍未有明确的定论。但是,当我们不再把“焦点” 过多的集中在某一位武术家的身上,而是从中国社会文化和艺术发展的长河来看,就会发现 ,中国太极拳的诞生并不是某一位武术家的“杰作”,而是时代的产物,是一代代武术家通 过自我的实践和孜孜不倦的研究所逐渐形成的“智慧果实”,它是人类意识思维和艺术审美 达到一定的高度,再反过来作用于物体上的客观体现。只是中国太极拳更多的将这种意识关 注在自我的修炼上。并随着人们对艺术的向往及精神的追求变得日渐丰富,也由此演化出杨 、吴、武、孙等不同的流派。“从王宗岳《太极拳论》以来,我们会发现有很多先贤都先后 创造了太极拳新的‘拳论’,因而成就了太极拳的多姿多彩。”如果“把五种太极拳流 派与五种书法流派作一个粗略的对比研究,可以发现:陈式太极拳与狂草的起伏跌宕、杨式 太极拳与楷书的工整舒展、吴氏太极拳与行书的流畅、武式太极拳与篆书的严谨与雅致、孙 氏太极拳与隶书的开合有度都是相呼应的,这两种艺术形式内在的节奏、章法、布局上都体 现出十分的相似性”。

另外,从形式上看,“太极拳的‘以柔克刚’、‘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随 曲就伸’的成功运用,就是一种艺术实践活动,能给人以巨大的美感,西方人把太极拳叫做 ‘东方芭蕾’。”从本质上看,“练习太极拳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自我塑造的过程,是 一个神经优化的过程。通过缓慢柔和的练习,首先调节身体,然后调节神经系统,从关注小 我,最后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由此可见,中国太极拳在漫长的中国艺术的熏陶下,逐渐走向成熟,并展现出自己独特 的魅力。

2 中国太极拳所彰显的中国艺术特征

2.1 圆美: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同源的艺术审美思维自古以来,中国对于“圆”的崇拜一直持续到现在,它似乎已经成为一个“烙印”深深 地烙在每一个华夏民族的心中。这是由于中国文化本身就是一种混沌的、模糊的文化,从而 使得我们的祖先们不自觉地将“圆”这一极具整体观念的思维方式作为中国文化的内核以及 艺术审美的根基。

“圆”的审美观念可以说从远古时期就产生出萌芽。“中国‘创世纪’说认为, 宇宙初 始‘天地混沌如鸡子’,并产生了关于宇宙结构的‘盖天说’。古人对宇宙的直观探知逐渐 开启了人类混沌的‘圆’的意识。”因此,“圆”变成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之 一,无论是文化、宗教还是艺术,都具有了‘圆’的思维特征。而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分化出 来的中国艺术和中国太极拳,也都将“圆”作为各自艺术审美的衡量标准和评价方式,由此 便形成了“以圆为美”的审美观。

中国艺术和中国太极拳处处都体现出“以圆为美”的审美情趣和艺术思维:

“中国戏曲艺术讲究以圆为美,而圆所体现的变化与循环的曲线正是产生美的要素。从 审美心理学的角度看, 圆及其变化的曲线之所以比直线更具审美吸引力, 就因为它体现着变 化和循环,喜变化而厌单调, 正是人类审美心理的固有趋向。”而中国太极拳从其创作之 初,就关注到了“以圆为美”的这一审美特征。放弃了技击中以直线为主的攻击方式,而去 寻求“随屈就伸”的技击艺术化修炼,将道教太极图中圆形的整体观以及阴阳与首尾相接、 生生不息的思想作为拳术创造的根本。

“中国书法是线的艺术,线以曲为美。中国书法艺术特别是草书中大量存在的龙飞蛇舞 的‘龙蛇线’,回环连绵、血脉相属、气韵不断的‘一笔书’,形态优美、呈S形曲线美的‘ 一波三折’,以及书法取势的‘藏头护尾’,运笔过程中的‘无垂不缩’、‘无往不复’等等 。”就如同太极拳中的“缠丝劲”,有“顺缠、逆缠、上缠、下缠、左缠、右缠、里缠 、外缠、大缠、小缠、正缠、倒缠以及百般缠法”等等。武术家通过各种美妙缠法的演练 ,一气呵成,将精纯深刻的圆融之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琵琶艺术根据人体生理自然规律确立了‘四圆’目标。所谓‘四圆’分别是指:虎口 圆、手心圆、手指圆、臂腕圆。”这与中国太极拳对于掌型的要求似乎如出一辙。太极 拳要求“手是圆的,掌心是内含的,虎口是撑圆的。”“五指微屈,自然分开,舒指坐腕 ,保持松活”等等。不仅如此,太极拳还要求“身背五弓”,这就要求习练者的身体处处 是弧,周身成圆。

“古典美学非常讲究圆整、圆通、圆融。”中国太极拳也讲究“圆满”、“圆融” 、“圆活”,并对三者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解释,认为“圆满是圆融的提高和精进, 圆活是圆 满的功能和表现。圆融、圆满、圆活都合归统一于圆, 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太极球。圆功, 贵 在一圆, 圆即妙功。内外兼修养用合显。妙养精气神, 妙用身手步。形神兼备, 圆变达理,机圆法活, 蓄发自然。”中国古典音乐中强调“字正腔圆”、“音韵圆转”。 “戏曲表 演的身段也讲究以腰为轴,以这个轴为圆心,上身及四肢便可以划出许多不同的圆来,亦即 可以创造出各种不同的身段来。”“圆,几乎成了中国各门艺术所遵循的形式规律。”而中 国太极拳更是将“圆”的思维理念推向了极致。

“‘圆’既是完满的象征,是循环往复的表现,也是华夏民族对社会、人生,以及自身理 想的一种构想、理解和追求。”中华民族是个追求唯美的民族,韩剧中的唯美画面正是 其打入中国市场的重要手段。而太极拳中的“圆美”也是打动人们心灵的外在体现。太极拳 越来越受到知识分子和高层管理人士们的青睐,因为太极拳体现出了更多的艺术性。“爱美 之心,人皆有之。”人们都想通过这一艺术的太极拳来提升自我的美感,也在这过程中体验 生活的美感。

由此可见,中国文化是讲究“圆”的文化,追求“圆”的艺术。“圆”是中国古人智慧 的象征。中国太极拳与中国艺术的共同审美思维便是从外在的“体圆”到全身的“体和”, 最后达到个人的“体美”的不断修炼过程。

2.2 中和: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同源的艺术辩证思维“‘中和’在中国古代具有形而上的高度。儒家经典著作《中庸》说:‘中也者,天下 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是天下 的根本;和,是天下人追求的最高理想。若能达到不偏不倚,尽善尽美的中和之境,天地就 会各得其所,万物也会生生不息。”因此,“中和”便成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最高体现 ,也是中国艺术和中国太极拳的终极追求和根本精神。

“中和”并不是要求世界万物的绝对统一,而是追求一种“和而不同”,是“事物的多 样统一或对立统一,是一种形态,一种机制,一种境界;是会合不同的事物达到平衡和谐, 使不同的物相互顺应而不冲突。”“中和”二字中的“‘中’是一种审美价值尺度, 而 ‘和’是‘中’的结果, 结合为‘中和’,意在追求均衡和谐,不越于度。”因此,“《 周易•系辞上》说:‘一阴一阳之谓道。’《老子》也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把握好“中和”之度,就等于掌控了中国艺术及中国太极拳的辩证思维。

“在中国古人看来,‘和’是相互协调、平衡的关系。”由此,“以和为美”就成了 中国古人对于美的一种追求和向往。“在中国美学中,虽然美不止于‘和’,但‘和’却是 一种美。这种美是以和谐、稳定、有序为特征的,要达到这种‘和’,就要寻求一个恰当的 度。”这也是中国美学审美评价的一个重要标准。而“和”在中国太极拳中处处都有体 现。因为“‘和谐’是中国太极拳文化的命脉,是技术的核心。缺少和谐的太极拳,就一定 不是中国太极拳。”中国太极拳中的“和”就是中国美学中所讲究的“度”。中国太极 拳中的每一个动作都要求“张弛有度”,意念上也强调“过犹不及”的思想观念。只有深刻 体会到“度”的存在,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和谐境界。

中国艺术还讲究左右对称的中和之美,在中国古代建筑方面,如“明清北京城的布局就 鲜明地体现了中国封建社会都城以宫室为中心的建构思想,主要宫殿建筑都分布在南北中轴 线上,如天安门、端门、太和门、中和殿、坤宁宫、御花园、神武门等。”与此同时,中 国唐诗中“格律形式的‘中和’格律对于诗歌创作和欣赏具有很大的影响。中国古典诗歌也 特别强调对称平衡,在唐代成熟的近体诗正体现了这一点。”以上都体现出“中和”之中 的对称之美,而对称美也在中国太极拳中得到了展现。正如,有左式的野马分鬃就一定会有 右式的野马分鬃,有左式的揽雀尾就一定会有右式的揽雀尾,有左式的搂膝拗步就一定会有 右式的搂膝拗步等等。这些都是“中和”的对称之美,也是中国传统文化流源已久的辩证审 美观。

“中和之美,要求艺术做到刚柔相济,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和柔,无论缺了对立的 哪一面,都不能产生艺术美。”这似乎一语道破了中国太极拳刚柔之美的根基。“古乐 《十面埋伏》,通篇雄壮威武、气势冲天,但其中不仅有表现金戈铁马的场面,也有哀怨、 缠绵的地方,后者并未减弱音乐的感人力量,反增添了悲壮的气氛。”正如同中国太极 拳中那似“水”一般的柔顺之美,虽给人一种身体到心灵上的艺术享受,但其中的爆发劲等 发力动作更是增加了太极拳气势恢宏的精神震撼及艺术美感,使得刚与柔很好的在演练者精 湛的演练下合二为一,呈现出中和之美。

中国艺术中的“‘刚柔’实质上也就是‘阴阳’。”而“谈中国太极拳的刚与柔, 实际上也是在谈太极拳的阴与阳。”王宗岳在《太极拳谱》中开篇就提到“太极者,无 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这是对中国太极拳阴阳观念 最具代表性的总结。中国艺术也十分注重阴阳相互协调的中和之美。如“表现在中国山水画 上就是‘墨’与‘纸’之间的对峙与调和,亦即‘黑’、‘白’之间的‘和’与‘相济’。 ”刚与柔在相互的调和转换下达到中和,从而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美感。

由此可见,中国艺术是一种讲究“中和”的艺术,而“太极拳最重要的就是它的中正、 中和,也就是中庸之道”并在动态中追求“和”的平衡。

2.3 妙悟: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同源的艺术直觉思维中国传统文化是讲究“悟”的文化。“悟”几乎成为中国人的普遍思维,也正是“悟” 将中国的传统文化打上了深深的“中国印记”。而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下,“悟”也就理 所当然的成为了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共同拥有的艺术直觉思维。

“‘悟’,作为中国美学与艺术学的重要范畴之一,在中国传统艺术创造与艺术鉴赏中 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并且衍生出‘妙悟’、‘顿悟’等等一系列相关范畴。尤其形成了 以‘悟’为核心的感性直觉的审美思维方式。”“‘悟’不仅关注客观世界,更探求人生 哲理,同时这种关注与探求不是思辩的推理认识,而是日常经验中个体的直觉体验。可以说 是中国人特有的把握自身、把握世界的途径。”因此,“艺术的感性、直觉的思维方式 也是中国人主要的思维方式。”这种直觉性的审美思维方式,直接引领着艺术家以直观 的感觉、体会去把握艺术作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把握、评价艺术作品。中国艺术要求“ 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强调可以意会不可言传”等直觉性的艺术思维方式,让欣赏 者在艺术作品的“似与非似”之间妙悟其中。同样,中国太极拳也正是在“拟想‘打’的理 念追求下,不断地体悟套路中蕴含的技击含义”,在“似与非似”中体悟天地之道。

“艺术创造离不开人的悟性。”中国太极拳更离不开“悟”而独立存在。因为太极 拳是精英文化,是高雅艺术,而不是“草根艺术”。太极拳的确是有广泛的适应性,适合不 同年龄的群体,但并不是意味着什么人说练就能练好的。人的差异是巨大的,而太极拳对于 人的悟性要求极高。如,太极拳“四两拨千斤”中的一个“拨”字,将太极拳的技击内涵表 现的淋漓尽致。那么如何去“拨”,用多大的力去“拨”,以及“拨”对手身体的哪个部位 等等,都值得我们去研究。这些都体现出太极拳浓厚的艺术性,也更需要习练者的悟性。“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形象地说明了悟的重要性。每个习练者尽管也能从师傅或他 处获得一些经验,但归根到底还需要自己的悟。事实上,正是这种悟才能使习练者获得一种 完美的心理体验,从而达到一种思想上的逍遥。”因此,艺术家是将“悟”投进艺术作 品中,在艺术作品中体悟人生真谛。而中国太极拳却是将“人”作为目标对象,把“悟”直 接注入到“人体”内,在内化中自识本心、自见本性,从而达到逍遥的妙悟之境。

“妙悟是指超越寻常的、特别颖慧的悟觉、悟性。”然而,要达到这种悟境,无论 是对于中国艺术还是中国太极拳来说都是一段非常艰辛的历程。由于人与人的意识不同、生 活不同、标准不同等,对于艺术作品的理解和直观感悟也就各不相同。可以说,没有一定生 活阅历的人很难“读懂”中国艺术,因为它要求欣赏者必须具备高度的自身觉悟和艺术素养 。而“太极拳也是同样道理,那些蕴含在套路动作背后的内涵,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和 生活阅历是很难体会到的。”中国太极拳的“悟”通常是一种“后悟”。在艺术领域中 ,“‘后悟’者,是说审美者已经和审美对象相遇,却没有任何感悟或虽有所感悟却不深切 ,直到之后某一天,机缘凑巧,通过其他的某件事或者某个审美对象的感召,领悟了当初那 一件艺术品的奥妙。”中国太极拳正是追求这种触类旁通后的直觉思维和妙悟境界。正 如“钱钟书先生认为,‘悟’是一种物格知至、体验有得的创造性思维方式,虽然人人都可 具有悟性,但只有博采众通、工夫不断,才能真正达到‘悟’的境界。”

“中国传统艺术理论认为天才、艺术家往往具备纯真无染的赤子之心,只有这样,他 才能够摒弃世俗的污染,以直观领悟世界,描写真性情、真情感,在艺术作品中直接将之表 现出来。艺术欣赏者也必须进行不断的练习,才能够对相应的艺术形式有所认识,并进而成 为创作者的知音,达到对艺术品的妙悟。”正如中国太极拳“需要‘一日练一日功’,需要‘名师出高徒’, 需要自身具有所谓的‘灵性’, 方有进入顿悟式直觉境界的可能。” 并且,真正的太极拳大师都是通过太极拳的内练和内化,直指内心,来净化心灵、提升 悟境,最终达到“神明”的境界。与此同时,“人们还把太极拳称作‘终身不尽之艺’,‘ 非知唯难,行之唯难,所图之势皆太极大自然之机’,‘故终身行之不能尽’,要学到老, 修炼到老,这些正是展现出太极拳以直觉磨砺修炼的路程。”

综上所述,“妙悟”讲究的是“修为之悟”,要求中国艺术和中国太极拳的悟者,通过 岁月的磨砺、积累、沉淀以及自身的直觉思维和直觉把握来达到艺术上的妙悟境界。

2.4 气韵: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同源的艺术生命性“‘气韵’的概念起源于中国传统哲学和文学。”它是植根于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 审美观念和传统文化下,经过岁月的沉淀而形成的一种中国人对人生感悟的独特生命艺术思 维。在中国艺术和中国太极拳中,“气韵”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和地位。

谈及中国的“气韵”就必要先谈“气”。“‘气’是构成‘天人合一’大宇宙的生命原 质。”同时,“‘气’也被中国人视为生命之源。”“中国人一开始就把气与生命联 系在一起,把气息作为生命的象征。《管子•枢言》说:‘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生者以其 气。’”“‘气’最初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一个概念,最早见于先秦时期的哲学论著。 而在魏晋南北朝之后,‘气’不仅是一个哲学范畴,也是一个美学范畴。曹丕的《典论论文 》以‘文以气为主’首开美学范畴之‘气’”。在此之后,“中国传统艺术中,气不仅 成为艺术家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而且是艺术作品的生命力,甚至有时与道相合而成为艺术的 本原。”中国著名的哲学家、美学家、诗人“宗白华先生说,‘气’是‘生气远出’的 生命,一语道破了中国传统艺术中‘气论’的本质。”而“王宗岳在《十三势歌》说到 :‘变转虚实需留意,气遍身躯不稍滞。’”此话也是一语道破了中国太极拳中“气” 的本质。太极拳中的“‘气’是指所谓‘内气’,或称之为经络之气,在演练时,在动作转 换的过程中要通过呼吸使‘气’沿着经络的走向顺畅地流动,而不使其阻滞。”中国太 极拳要求处处行气、周身有气。从外在的形式来看,习练太极拳时应“舌顶上鄂”即谓“搭 桥”,是为了不让“气”在口中流失或断裂;从内在的精神来看,太极拳在演练时讲究“以 意领气”、“以气催力”,“气”在这其中起到了桥梁的作用。在“意”与“力”之间仿佛 有一条河,需要“气”在他们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如果没有了这座“桥梁”,“意”与 “力”就无法完美的结合,只能在“河”的两边“两两相望”,太极拳也将成为一种僵硬的 、毫无生命可言的肢体运动。也正是有了“气”的存在,才使得中国太极拳体现出源源不断 的生命气息。

“气是人精神、生理的综合,气为生命之力。”但对于中国艺术和中国太极拳来说 ,没有“韵”的“气”也只能是徒劳。在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中有着相同的道理,即气是 根本、是核心,韵是表现、是境界。要气中有韵,韵中有气,做到气韵兼举,才能气韵生动 。因此,“谢赫提出了他的‘绘画六法’,并以‘气韵生动’为中心,以画中人物和气韵的 表现程度来定优劣。”“书法中的‘气韵生动’,乃最重要,而又最不容易理解的。”正 如太极拳中的“气贯丹田”,也是最为重要,但又是最不容易领悟的。“气”不沉丹田 就不能入境,不入境更不会出“韵”,要在不断的习练中感悟自我、感悟生命。但并不是说 “气韵生动”的境界是遥不可及的。要达到“气韵生动”就必须做到“传神”。真正技艺精 湛的中国艺术家和太极拳大师都能够做到“由气生韵、因韵传神”的艺术生命内涵。“ ‘传神’,即是将此对象所蕴藏之‘神’,通过其形相而把它表现出来。元朝杨维桢《图绘 宝鉴》序谓:‘传神者,气韵生动是也。’”也就是将中国艺术作品以及中国太极拳中 的“神”传达、显现出来,才具有生命意蕴,才可谓之“气韵生动”。

中国书法艺术通过“笔气墨韵”,即,“以笔取气,以墨取韵”来达到气韵兼举的目的 ;而中国太极拳通过“养气练韵”,即,“以养取气,以练取韵”来到达气韵生动的境界。 因此,就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而言,气韵乃是艺术作品的生命体现,更是太极拳的生命基 柢。

2.5 心境: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同源的艺术主体性“心”在中国传统文化及古典哲学中占据着不可忽视的地位,中国古人认为世间的一切 事物都是由心发出和感知的。甚至认为“‘心’是思维的器官”。因此,汉字中的“思 ”、“想”、“感”、“忘”等关于人内在情感的字都是以“心”做底,在心的基础上去创 造的。可见,“心”体现着中华民族对主体思维的追求,这种主体意识也渗透到门类繁多的 中国艺术和博大精深的中国太极拳之中。

“中国传统艺术审美思想的独特思维道路,在于一开始就十分重视人的主体性和艺术的 心理内容。《乐记•乐本》说:‘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音乐 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心之感于物’,而且不同的心情产生不同的音乐。”体现出“ 心”在艺术中的主体地位。同样,中国太极拳也把“心”放在了拳术修炼的第一位。“太极 拳以‘心静体松’为要旨,要求‘心劲一发,而周身之筋脉骨节,无不随之’。”讲究 “以心行气,以气运身。”“心为令,气为旗。”只有把“心”放在主置上才能“ 以心化境”。对于中国艺术来说,艺术作品的感悟要靠“心”来完成,“心”即是人的内在 情感,是人的心灵感受;而对于内心感悟的程度就是一种“境”,“艺术家用心灵感悟来谱 写景物,描摹世界,于是便有意境。”“境”即是人内在情感的表现和状态。宗白华在 《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中说到:“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现的是 主观的生命的情趣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 灵境;这灵境就是构成艺术之为艺术的‘意境’”。正如陈式太极拳的集大成者陈王廷 大师的一句“闷来时造拳,忙来时耕田”完全的显示出其通过太极拳对逍遥境界的一种 追求,而这其中的一个“闷”字,却让我们深刻地体会到陈王廷以太极拳的创造来抒发或宣 泄心中的情感,体现出其以“心境”为主的艺术主体性。中国艺术家用“心”来映射万象, 而中国太极拳的习练者用“心”来映射自我,在修炼中不断的感悟自我,达到“因心造境” 的神明境界。

“中国古代哲人、艺术家、艺术理论家把‘艺’看做‘心之表’,一贯将诗、书、画、 乐看成‘心迹’、‘心画’、‘心声’。”并且,“理学开创人之一邵雍提出‘心为太 极’的命题。程颐也指出‘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 亦难为使之不思虑’, 人心认识万物, 必 要通过思虑。”在这样的思维观念下,中华民族便走上了重“心境”而轻“物境”的路 径。因此,在中国太极拳和中国艺术的各门类中,创造者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与西方艺术截然 相反的道路,即倾向于写意,而不是写实,更不是纯粹的对客观事物的模仿。写意就是要求 艺术家用自己的“心”去感悟世界,在情与景的交融中抒感,方能出“境”。“意境是 艺术家的独创,是从他最深的‘心源’和‘造化’接触中突然的领悟和震动中诞生的,它不 是一味客观的描绘。”中国太极拳也从不要求习练者单一的追求形似或神似,而是讲究 “心为主宰”,要求“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注重不为名利所困和不为声色所忧的心理修养 。每一次演练都力求是人生的自我感悟,人性的自我净化,人格的自我完善,内心的自我更 新。”其中那些“不丢不顶”、“引进落空”、“劲断意连”、“随曲就伸”等等只可 意会不可言传的要领,都是需要习练者在实践中去体悟,而体悟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主体“心 境”的升华,更是一种“心境”的体现。中国艺术是一种“为人生而艺术”的艺术,强调人 生的主体性。“境由心生”,中国太极拳练的是一种意境,“艺术作品也是一种意境,是一 种美的存在。”中国艺术的“意境”体现在艺术作品之中,而中国太极拳的“意境”却 需要人的演练来展示。因此也可以说,每一个太极拳的习练者都是一位中国艺术家,都是自 身“艺术作品”中“美”的本源,无论是艺术作品还是中国太极拳中的“意境”都依赖于艺 术家的“心境”,因为“心境”是成就每个艺术家的关键所在。

简言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心境”成为中国人的独特“标志”是一种必然。中国艺术 与中国太极拳也因“心境”而呈现出同源同构的艺术主体性。

2.6 艺道: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同源的艺术精神性“道”的范畴,在中国传统文化和古典哲学中是最古老、最高级也是最具普遍性的。“ ‘道’的本义是道路。《说文解字》中说:‘道,所行道也’,‘一达谓之道’。”而 “道”在老子的概念中“指的是世界的本体,自然的本原,存在的本质,整个世界从其中出 发和从其中产生的已经经历、正在经历、并将继续经历的全部历史之路。因此,整个世界的 全部历史之路本质上就是道之路。”“道就如同一张无形的精神的巨网,涵盖一切,渗 透一切,自然和人时时事事都离不开道。《礼记•中庸》声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 离非道也’,道不远人,人能弘道。”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也因把“道”作为自身的 精神主体而成就了自身的辉煌。

中国自古就强调“道”,重视“道”,向往“道”,并把“道”作为自身发展的普遍规 律和精神主体,在对“道”的不断追求中达到艺术化的人生境界。“老子说:‘道法自然’ ,道是人的精神、人格的宇宙化,是人的精神向宇宙的复归。”“在中国书法艺术看来,艺术的本体是‘道’, 宇宙之‘道’的书写是中国艺术的最高境界。所以, 中国艺术从不 以逼真模仿对象为上乘, 而要以“道”的精神创造形象。”“在中国画论中,艺术行为被道 的精神所统领和贯穿。唐符载赞叹同时代的张?的绘画‘非画也,真道也’ ,其理由主 要在于张作画的极度自然、极度自由的精神状态及作画风格。‘得于心’是一种感悟,‘ 传于手’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故而不自知其然。这种自然而然的运作,是超越一般作画的 笔墨技法与规律的,也是无法言说的。”“道”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客观存在。对“道 ”的追求也是中国太极拳产生的思想基础。“道”在中国太极拳里处处都得到了具体的体现 。太极拳之所以称之为太极拳,就是因为其以太极理论为基础,要求习练者在自我修炼的过 程中不忘“太极”二字,始终追求太极之道。 “太极就是一,是大一,绝对的一,整体的 一,没有二的一。”“道”也是一个整体不二的一。因此,中国太极拳从一开始就将“ 道”作为自我的精神主体。而“演练太极拳时,也应是以拳演道。”在习练的过程中“ 体道”、“媚道”、“悟道”。

在中国古人看来,“道”与“艺”是合二为一的。“艺是道的外化,道是艺的内涵。‘ 道与艺合’的本质是‘天与人一’。 艺与道的契合,是心灵与道的契合。这种契合,其本 身就意味着对一切困扰羁绊人的心灵的因素的化解和摆脱,着力与精神的自我超越。”对于 中国艺术家来说“人的精神要与宇宙自然相契相合, 艺术家的心灵世界只有与象征着宇 宙本体与生命的‘道’相冥合, 达到‘天人合一’, 才能返归人类精神的家园――宇宙自然 , 从而获得永恒。”“中国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是道心合一德境界。艺 术的精神最终要达到道的精神境界,艺术的最高表现是塑造艺术化的道境。”而在中国 太极拳中更是把对“道心合一”、“天人合一”的追求作为其自身的终极目标,并贯穿于思 维模式和实践规范之中。从人体自身来看,太极拳要求内外三合,“完成身心和谐,超越自 我,追求个体身心的和谐”。即是达到“道心合一”;而从主客体来看,要求习练者对 于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都达到和谐状态,即所谓的“天人合一 ”境界。

要达到“道与艺合”、“天人合一”的境界,其途径就是通过在对“艺”的不断修炼中 “体道”、“悟道”,即“由艺达道”的自修过程和境界升华。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都自 觉或不自觉地把艺作为‘达道’之途。“中国书家极少把书法视为一种简单的艺术, 而是认 为它与天地宇宙相通, 是道化玄妙的显现, 是宇宙大化的符号。故书道玄妙,通于大道。张 怀理认为, 书法文字与自然之‘道’相贯通‘字之与书, 理亦归一’。”不仅如此,“ 所有站在中国传统立场上的中国画家,作画的目的,不论是‘观道’还是‘畅神’,不论是 ‘去杂欲’还是‘自娱’,不论是‘养生’还是‘写心’,其内在含义都是‘体道’或者是 通过‘体道’去实现他们那些极为现实的人生愿望。故而,在中国古代士人身上,诗、书、 琴、画等艺术,气存在意义首先是为人生、为人的精神生活服务,是人精神追求的一种归宿 ,是一种具有高尚文化品位的‘雅事’”。对于中国太极拳的习练者来说,不论其练拳 的目的是消遣、养生还是悟道,都是人精神上的需求,在修炼中体悟自我和太极之道。因为 中国太极拳本身“就是一种精神的提升过程,也是一种人格修炼的功夫,更是人实现自我超 越的途径。”虽然“道”有“天道”和“人道”之分,但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都是通 过“艺”这一外在的不断提升,“由艺达道”,最终实现“天道”与“人道”的合一。

可见,“道”为“艺”之本,“艺”为“道”之表。“艺道”是中国艺术与中国太极拳 的艺术精神主体,两者都是通过“由艺达道”使主体在对“艺道”追求的同时,成就完美的 艺术人生。

3 结 论

综上所述,在中国传统文化和古典哲学的孕育下,中国太极拳所显现的各种特性都与中 国艺术的特征不谋而合。中国太极拳的“圆美”、“中和”、“妙悟”、“气韵”、“心境 ”以及“艺道”六个特性与中国艺术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中国艺术家以万物客体为对象, 艺术技艺为素材,将智慧结晶在艺术作品之中。而中国太极拳是以人为主体,拳为素材,将 “人”物化,修炼者自身当做一件上好的“艺术原材料”去提炼、打造、加工,最终成为一 件“艺术精品”。因此,中国太极拳是一门艺术,一门“为人生而艺术”的高尚艺术,更是 一门蕴含着浓厚传统文化的典型的中国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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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感悟论文例7

中图分类号:J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104(2011)05-0040-04

美国建筑大师赖特十分欣赏《老子》中的一段话:“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他受到启发,意识到建筑创作中不能不考虑有用的空间。欧美各国一些现代建筑师根据这个道理,批评几千年来建筑艺术把重点放在美化实体上,是颠倒了主次。赖特等西方建筑艺术家,虽仅取老子这一著名的“因有用无”的比喻的基本义,却表明中国古代辩证法的实践的智性的特点。

从朴素的辩证逻辑取得方法论,已成为古代中国诸多门类科学的思维方法。出自先秦兵家的《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汉书艺文志所载《黄帝内经》,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这些闻名于世的兵学、医学、农学、天文、艺文各类著作,包裹着丰富深刻的辩证法观念。如兵法中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避实击虚”、“声东击西”,以及奇与正、虚与实、攻与守、分与合、方与圆、动与静、疾与徐、积与疏、盈与虚、众与寡、逸与劳等一系列辩证范畴,都是直接付诸战争实践,并且有利于驾驭战争,是出奇制胜的计谋对策。兵法还与社会斗争、人事经验等连成一体。再如,中医医学模式的整体恒动观、天人相应观、形神合一论、邪正标本论等,无不闪烁着辩证智慧的光芒。中医治疗的最高原则就是“阳病治阴,阴病治阳”,“阴平阳秘”,“阴阳调和”。《黄帝内经》中有关“重阴必阳,重阳必阴”、“重寒则热,重热则寒”、“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中有阴,阴中有阳”的论述,都体现了阴阳之间互相流转的对立统一的观点。中医学的“阴阳”及有关精、气、神的观念,受《易传》的影响更大。清代医家程芝田在《医法心传》中还提出五行颠倒的观点,即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的中医辩证法:如金能生水,水亦能生金,金燥肺痿,须滋肾救肺;水能生木,木能生水,肾水枯槁,须清肺以滋肾;木能生火,火亦能生木,肝寒木腐,宜益火以暖肝;火能生土,土亦能生火,心虚火衰,亦补脾养心等。五行中任意一行,都与其他四行构成生克制化关系,在使之融于阴阳观念之中透射出辩证思维的光辉。

古代朴素的辩证逻辑思维,突出表现为实用性与实践的智性。亚里士多德把“思辨的智性”与“实践的智性”,视为人类智性活动的“最早和最原始的划分”。

西方辩证法作为“思辨的智性”,并非与实践无关,只是以认识(理性的把握)、而非行动(实践)为目的,抽象思辨高悬于实践之上。中国辩证法作为“实践的智性”,浸透在兵、医、艺、农等具体领域的创造性的直观经验之中,也离不开对实践的感知和认识,只是在经验领域止步了。它作为指导人的活动(行动)的智性,不依靠被理性把握的存在,而达到对某种实践活动的目的和手段的感知的自觉,才是“实践的智性”的生命。

中国古代辩证法范畴,正是“实践的智性”的体现,是直观经验把握的定格,同时也因有一定的概括性而具有普遍意义。如出自兵书、医书的不少辩证范畴对立项,乍看是具体经验的,细探究却具有认知的深刻性,具象中显得抽象,单一中包含广义。亦如雅克・马利坦对构成托马斯主义哲学基础的陈述所作的描述:“以最富于变化的形式,又以类似而非单义的方式适合于实践的认识的不同领域。但它对实践的认识的全部领域皆适用。”

《老子》中大多辩证法范畴具有普遍的实践意义,因为它是在人事经验、兵家经验等广泛的社会生活经验的基础上,概括和上升到经验哲学的理论。古往今来,总有人从用兵的角度理解《老子》,这可能受到《孙子兵法》的影响太深,虽然《老子》涉及用兵,并从中能够悟出兵家辩证法之理,却不能说《老子》一书就是兵书。譬如《老子》把“兵法”中列出的明昧、动静、虚实、奇正、左右、强弱、美恶、损益、辩讷等对立项,扩展到了自然现象、人事经验、艺术创造诸领域,成为具有普遍规律性的辩证范畴。正如刘熙载所说:“兵形象水,惟文亦然。”

我们不仅能够从“兵”,同时还可以从“艺”、“医”、“农”等不同角度去理解,获得各自的辩证内涵。也正是由于这些辩证范畴,虽是直观经验的定格,却成了对经验的哲学把握,因而它们切入对实践认识的不同领域,乃至在富有奇效的直觉智性的创造中闪烁着理性生命的光彩。这种范畴所具备的把握整体而又具体适用、感性而又理智的特点,正是中国经验思维的辩证法的灵魂,构成中国实践的智性的独特形态。

这也表现为辩证法的实用理性,与中国文化的实用性格相融合。老子关于“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的观点,突出体现了古代辩证法的实用理性。“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都是以获取为目的。《老子》这部书中所论及人事与治国、兵法等辩证范畴中,无不是“‘道’常无为而无不为”的直观经验之谈。老子认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又称“‘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老子强调“人居其一”,“道”只是人的信仰,为人所用。“‘道’法自然”,既指向天地之始,虚空的“无”,又用在人生与艺术的实践活动中,即无为有之用。“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缺”为“成”之用,“冲”为“盈”之用,“屈”为“直”之用,“拙”为“巧”之用,“讷”为“辩”之用,皆是无为有之用的意思。即“曲则全,枉则直,窿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的意思。表象与本质之间,完全相反,目的(“有”)藏于假象(“无”)的背后,“有”生于“无”,即“无为有之用”的原则,是老子所说取得成功的悖论。正与反,原是事物矛盾的两面,老子正看到了人们不易看到的事物的反面,并把“反者”理解为“道”的精髓,赋予“道”实用理性的特质。《易传》在对天下之“道”的辩证阐述过程中,“旁及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方外之炉火,皆可援《易》以为说”,阐明“道”与各类实践领域的联系,表现了古代辩证法的实用理性的特点。

先秦以来,在兵、医、艺、农等各项实践活动中形成的实用辩证法,闪现着共通的哲学之光。换言之,朴素而抽象的辩证法理论与中国哲学,涵盖与提升了各种门类的辩证法。老子的“道”,是较早出现、对后世影响最大的辩证法概念。庄子所说“与天地并生,与万物为一”的追求个体的无限和自由的“道”,与老子的“道”相互补,构成“道”这一中国有机宇宙的哲学。《老子》中涉及治国安邦、人际关系方面“无为有之用”的辩证法,容易使人滑入经验世故的泥潭。实

用理性与庸俗社会学在同一条道上。庄子之“道”的核心,以反对人的异化而与庸俗社会学分道扬镳。他的“无为而无不为”,彰显着摆脱一切“物”的羁绊的无限自由的精神空间。其实,老子之“道”的本义,也是返本复初――返依本根和无限。“反者‘道’之动”,其“反”字,可作“相反”解,也可作“返”解,融贯两层含义,正、反而合。老子强调“道法自然”,他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老子还说:“元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我不能认同有论者解释为消极的“圆圈”式“循环运动”。老子所说返之“道”,集中于“本”和“大”。“逝”、“远”说明“大”,“反”说明“本”,返其真也。具有切人人类本体与创造性的精神自由的双重意义。“道”的基点,是在本初,返依自然之本,复浑然一体之初。庄子称,“道”“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它是一切存在的始源,是物的自然法则。“道”创万物之后,万物的运动发展就愈来愈离开“道”了,如烦扰纷争都是不符合自然的表现。这种观点固然有消极的因素,但它对本真和自然的追求,却切人人类的本性,也正契合艺术的本性。再之,“道”作为老庄追求的最高理想,是“惟惚惟恍”,而不可命名言说。“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因为一落言筌,就会把它限定住;有了“名”,就不是那种无限整体的永恒存在了。可见“道”之大,本身就包裹着有无相生的辩证要素,而形成了一个超经验、超感性、充满了神秘感的无形无限的混沌整体。老子的“道”,是一种客观精神的自然宇宙本体。庄子讲“道”,表面上也是自然宇宙本体,实际上是在言说人的本体,使人的自我存在与整个自然宇宙合为一体。古代印度的《奥义书》中也有“梵”(宇宙本原和精神)与“我”(个人的精神和灵魂)一对哲学范畴。而庄子的“道”,是追求绝对自由的无限人格本体的境界,也是独立自足的自由个体的存在。这种“乌托邦”式的理想追求,也是对老子的“道”的重要发展。由此可见,“道”之“反”与“返”两种涵义,并非似乎互不相干,而不仅是对辩证法的核心概念的最简要的概括,同时包裹着人类精神本体,是一种形上的精神的自然自由的充满原初神秘感的哲学形式。

从老子和庄子的哲学的最高层面看,“道”也“为认识而知”,有论者称之为“具有形而上性质的思辨哲学”,不无道理。它显示着超验的东方精神,给实用的辩证法倾注着理性生命。但,“道”又不是一般的理性思辨,而是充满了主体感悟与直觉想象的诗性色彩。如果说兵、医、农等领域的辩证法,更多地是客观实践的智性的体现,那么艺术辩证法用于人类生命经验和情感的美的创造,则具有鲜明的主体性,其“实践的智性”,突出表现为主体悟性。从这一意义上说,“道”这一哲学的、美学的命题,更切入对古代艺术的认识,切入艺术创造、切入艺术辩证法,乃至可以理解为艺术辩证原理的原始概念。

主体悟性,得力于创造主体的自由精神,是深人人的真实本体中的智性的激发和创造。庄子曾以“坐忘”、“心斋”、“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等外在形貌,描述对人格本体的执着追求。魏晋玄学家十分崇尚且发挥了庄子的“道”的这一涵义,从超脱世俗关系中寻求人的自觉。佛学禅宗则将“道”的悟性发展到了极致――以形象直觉的方式去传递不可言说毕竟又要言说、不可表达却还要表达的东西,以达到对人的真实本体的真正把握和表现,这便形成了完整的主体悟性的内涵。它与中国艺术重主体表现与感性颖悟等特点达成默契,在禅宗的“顿悟”、“颖悟”、“妙悟”中仿佛闪现着艺术的直觉辩证思维形式的光辉,禅宗境界中带有艺术体验的可能。对于这种相通或相似之处,西方现代艺术理论家也引起了足够的注意,例如荣格在《心理学与文学》一书中说:“艺术创造以及艺术效果的秘密要在返回到参禅的状态中去找。”在中国古代文论中更不乏这方面的描述。如严羽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他论及诗的“别趣”时还说:“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艺术家进入“参禅状态”,不仅获得自主自由的个体体验的可能,而且获得了顿悟、颖悟、妙悟的机缘。这是一种艺术状态的体验,也是一种直觉方式的寻求,使艺术家潜入形象思维的深层,进入艺术创造及艺术效果的最佳状态。艺与禅,殊途而同归,一个“以道性情”,返回人类自身,一个遁入空门。“禅而无禅便是诗”,艺术家进入“参禅状态”,只不过是诱发灵感的创作状态的仪式而已。

艺术感悟论文例8

一、从《艺术课程标准》解读“体验”

细细研读《艺术课程标准》,发现全文多次出现了“体验”这一词眼,以及与它基本同义的“感受”这一词眼。如“前言”部分“课程性质”写道“艺术课程在大量充满情趣的个人或集体的创造、表演、欣赏、交流、评价等活动中为学生提供丰富的感性材料和信息,使学生尽情、自由地参与多种艺术活动,体验艺术学习的快乐和满足,获得身心的和谐发展。”又如在“课程价值”中写道“使学生的艺术经验不断得到丰富和升华,获得感受美、创造美、鉴赏美的能力和健康的审美情趣。”

《艺术课程标准》对“体验(感受)”这一词情有独钟,如此反复强调可谓道出了艺术学习的关键:体验快乐满足,体验美,体验真挚的情感。从而使身心得到和谐发展,获得创造美、鉴赏美的能力。

那什么是体验呢?根据《艺术课程标准》的基本理念,笔者认为:体验是主体在自身所处的认知情景或操作活动中产生的心理激活状态及其产生的相关效应,诸如情绪感受、意义体悟、价值判断等。具体来说,它有如下特征:

1、始于兴趣,具有内发性。即,体验是由学习主体置身自己喜爱的,能充分满足自身心理需求的情景、活动而激起的心理感受,是内心产生的,发自肺腑的。只有当学习者对内容、情景发生浓厚的兴趣,才能倾心投入,“入耳乎,箸乎心,布乎四体,行乎动静”,进而达到心领神会的境界;反之,如若学习者对学习内容缺乏兴趣,那么,即使表现得规规矩矩,实质上也只是形此而意彼,始终无法产生“入境始与亲的”的体验。

2、载于活动,具有实践性。即学习主体的体验只能在他自身直接参与的实践活动中产生,只能在他自身的感知或操作行为中产生。就艺术而言,学生只有在一系列的、丰富多彩的艺术实践中才能产生具体深切的体验,如用双眼欣赏、观察,用耳朵倾听,用双手触摸、绘画、书写等等,进而使艺术素养得到多方面、全方位的培育;如果没有自身的参与,没有活动作为依托,体验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艺术素养的培育也成了一纸空文。

3、终于感悟,具有独特性。即学习主体随着自身所参与的各种实践活动的展开,其体验广度将逐步拓展,体验程度将逐步加深,到达一定阶段便出现一种飞跃状态,产生认识的突破、情感的升华或价值观的提升;同时,由于人生经验、感知视觉、思维方式、言语储备、情感类型、文化修养等方面的个别差异,不同学生参与同样的活动、面对同样的画面、书写材料或处于同样的人文环境,会产生不同的心理体验,从而出现感悟广度与深度上的差异。

艺术教育的体验,需要发挥学生的主动性,让学生一积极参与课堂,结合生活经验自己探索、了解、接触,自觉自愿地掌握知识技能,并在探索、了解、接触的基础上,获得认识的突破、情感的升华和价值观的提升,获得感受美、创造美、鉴赏美的能力。其中教师是组织者、引导者、欣赏者。以体验为入口的艺术教育排除以教师为主角,学生坐等着接受已被教师归纳、概念化的单纯的技能知识和学生在课堂上“玩也玩了,写也写了(画也画了),动也动了”,所谓“体验”了,实际上学生什么也没有得到的单纯消遣娱乐这两种教学模式。前者,学生享受不到艺术的愉悦和美,体会不到艺术的文化意义,把学生死死压在了地面上,缺少灵性和悟性;后者,学生学不到必要的艺术技能,体会不了艺术真正的文化意义,让学生高高地飘在了空中,缺少脚踏实地。艺术教育培养的学生必须是“自己会走路”。

在书法和美术教学时,如何让学生参与到课堂上来呢?关键是要把教学过程设计成有利于学生积极主动地、全身心地参与的艺术活动过程,又能巧妙地把艺术教学目标融入其中。

首先,艺术教学要把学生的学习转化为学生全身心参与的积极活动的过程,并尽可能使学生的听觉、视觉感受既外现于操作性的行为之中,又内化于心灵的体验之中。

其次,艺术教学要为学生的主动参与和即兴创作提供氛围和机会,要以学生为中心,而不要让学生在教室划定的范围里被动的兜圈子,教师既是学生参与活动的设计者,也是学生参与行为的欣赏者。我教美术《下雨了》这节课时,原本我已准备好了一些范画和一张雨景的碟片,准备让孩子在课堂上欣赏。天公作美,待我上课时天竟下起了雨。我决定放弃精心准备的教学方案,用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让孩子们在走廊上欣赏雨景。许多孩子还是第一次把下雨当作一种风景来欣赏,快乐中有一丝不苟的认真,女孩子窃窃地伸出小手接点点的雨水,调皮的男孩子找出教室角落里的破伞跑到操场上踩起水来,我告诉女孩子不能喝雨水,叮嘱男孩子小心摔跤,启发孩子们想象远处的人们会在干什么……。兴趣盎然的孩子们欣然作画,《大地笑了》、《踩水》、《不能喝雨水》、《小朋友一起看雨》等等,一幅幅作品生动活泼,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我暗自庆幸:幸亏我当时的“放弃”!

再次,艺术教学要让学生在教师的引导下,在主动地参与艺术活动中不知不觉地完成学习任务,使学生在参与艺术欣赏和艺术表现活动过程中,既获得了艺术审美的愉悦体验,同时也学习掌握有关的艺术的基本知识以及欣赏表现技能。特级美术教师陈寿鹏老师教学《怎样画鸡》,他首先把《怎样画鸡》改名为《养鸡场》。上课时,他以“错误画法”和“考老师”的教学活动传授学生正确的知识技能,启发、开阔学生思维。然后,陈老师拿出一整张大画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头带草帽,手拿小钵,一只手在喂鸡的小男孩,要求学生每人画一只与众不同的鸡,放在养鸡场里。就这样,学生在这一特定的环境中,愉悦地把艺术知识技能转化为创造的动力,画-出了许多没有一只相同的鸡,当把这些鸡粘贴在一起后,一幅《养鸡场》的热闹画面就展现在大家面前。这堂课中,学习兴趣激励了每个学生,技能技巧知识传授寓于游戏娱乐之中,审美与双基融为一体,是一堂非常成功的美术课。

另外,抓好物质环境也有利于学生的参与。

首先,优美的大自然是艺术教学最广阔的课堂,是学生开展艺术活动最迷人的场所。无论是音乐课还是美术课,其中一些内容都可以在大自然中进行。在教《泉水叮咚》一课时,我带领孩子走出校园,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山坡上,大家围坐在一条小溪流旁边。孩子们用双手嬉水,用耳朵倾听,用双眼观察,时而捧起溪水浇路边的野花,时而用双脚在石块上踩出一个个脚印。老师跟孩子们随意围坐在一起,轻轻诵读歌词,在老师口琴伴奏下吟唱歌曲。入情入境,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

其次,布置好艺术教室,让学生从那“听讲”式的教室,没有多少活动余地的座位上解放出来。让艺术教室有艺术的韵味,使学生感到从一般的教室到艺术的教室,心境会随着这种环境的变化而顿感迥异。艺术教室的布置应该是不受学校经济条件的限制的,关键是教师的思考角度。

二、体验的结果――感悟

体验的最终目的是学生有所感悟。学生随着自身参与活动的展开,其体验广度将逐步拓展,体验的程度将逐步加深,到达一定阶段,便出现一种飞越状态,产生认识的突破,情感的升华或价值观的提升。这就是感悟。许多人不相信学生具有艺术感悟的能力,这实在是不了解学生,低估学生了。

艺术感悟论文例9

1 抽象派绘画艺术的精神意象元素

抽象派绘画艺术的最大特点是介于现实与想象之间的精神集成化表达,合理化的画面结构布局反映最贴近作者精神的绘画表现。优秀的抽象作品在于作者精神烙印地融入,作者将自身最为完美的想象精神意象完美地融入到绘画作品当中,用合理化的美术布局手法来表现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差距,反映现实与艺术的原则差异,最完美的反映现实、表现现实,实现理念与意象的同步集中。仔细揣摩一副优秀的绘画作品,我们会直接走入到作者的精神世界当中,贴近作者的精神想象行为,在作者精神艺术表现当中体味到最为本质的艺术气息。理想与现实过于贴近和巧合是艺术集中化的行为表现。抽象派的艺术化表现在绘画作品中集中表现出来的是作者艺术想象化的思维,优秀的油画艺术作品往往有着最为本质的艺术情感,这种艺术抽象性的情感来源于作者对于生活的感悟、对于自然万物的体会,一刹那的艺术灵感迸发带给作者最为极致的攀登艺术高峰体验,艺术深刻的凝聚,汇集着艺术心灵的纯真。自然朴素化的灵动情感是优秀油画作品汇集的最为丰富的体验,简单、纯真、朴素、唯美;精神的意象最为核心、最为贴切。玲珑剔透的艺术心灵能够汇聚最为纯真的艺术精神意象,贴近生活来源于创造。但抽象化的艺术心灵往往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时代不同文化的形象组成,抽象化的艺术形象也在发生重要的变化,创造的灵感发生了质的飞跃,绘画转变成艺术、形象变成心灵意象的凝聚,此刻作者的抽象性艺术想象贴近极限,作品汇集了优秀的艺术思感。

2 抽象性艺术思感的地域人文体现

从抽象艺术流派来看,抽象油画的意识形态有众多的种类,多种多样的艺术门类汇聚成了一样的艺术场景。具体表现方式的不同,成就了众多的流派精神意象、众多的艺术意象,汇聚成人们精神信仰的传承。在世世代代的发扬中,这种信仰的艺术传承逐渐被人所铭记。结合地域视野下所营造出来的人文意识形态,逐渐汇聚成了人们知识视野下的艺术人文思感,这种思想不断的凝聚刻画在人们的主观印象中,形成了多种样式的油画艺术意象。艺术创作的精神化意象,主要的表现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人文思感的汇聚,进而形成的精神意象;另外一种是艺术人文场景的塑造,结合精神信仰的传承进而衍生出来的一种图腾膜拜的情感。无论是图腾膜拜情感的产生抑或是抽象艺术思感的汇聚,都来源于人们对于现实生活的感悟和对精神自由的向往。精神意象的表现主要来源于人们对天地自然情感的膜拜和对于社会劳动实践所产生的一种深刻感情。在艺术意象的表现中,主要元素的表现魅力来源于艺术场景的刻画和艺术感情的抒发。对于天地万物感情的不同领悟,汇聚成独特的抽象艺术思感,人们在社会劳动中所产生的精神膜拜,将对自然规律的敬畏感情汇聚到艺术的精神意象表达当中,通过集中的艺术形象刻画来表现这种传承艺术的魅力。抽象化的人文思感的汇聚主要来源于人们的精神信仰、源于生活的艺术心灵带给创作者的本质纯真的艺术感悟,形成独特的艺术创造思维、自主化的艺术情感,通过绘画来表现自己的精神世界。

3 绘画艺术中精神意象的美学表达

作品精神情感的抒发除了特色文化氛围的塑造外,还在于意象精神地融入和特色文化精髓的打造。在思想感性理解之上的是本质精神的超脱,是对于自然朴素之心的理解。经典作品的传承有着自己的文化价值,这种价值不仅是艺术认同的归属感,也是作品精神的核心所在。作者自身思感的汇聚形成了作品独特的意象精神,作品传承也源于这种精神的加持,没有精神的传递作品不可能有绚丽多彩的情感。因为作品的核心是精神,精神的归属来源于文化归属,只有凝聚文化真正的精髓才能最为本质的表现出作品所具有的意象精神,人们有了自身情感的超脱才成就了对于艺术的喜爱。经典的创作要把握住美好、富于感性的情感才能体会出作品所抒发出的意境,只有在真正顿悟意境的理念之后,大师级的艺术作品才随之诞生。优秀的艺术作品一方面是人们在长期的劳动实践过程中对于社会的反思和追问,一方面是对于自然的敬畏和崇拜,任何一部优秀的作品都是自然情感和人文哲理的融合,是对自然艺术情感的抒发、对社会的感悟和体味,进而衍生出多种多样的人文哲理形态,保持着抽象艺术作品向前发展的活力。

4 油画抽象艺术的时代特征

完美的抽象艺术精品来源于人们的生活,最为杰出的艺术作品反映着油画艺术的共性和特性,艺术化的作品风格表现出时代艺术家最本质、最灵动的艺术体验,描绘着时代的蓝图。无论是古典主义油画还是当代的新生油画,时代化的艺术造型始终是油画的内在骨架,它贯穿于油画创作的始终,赋予油画精神特征。通过造型艺术表达艺术家的内心世界,造型艺术在油画中的灵活运用及穿插,使艺术家的艺术情感充分融入艺术作品之中,给观者带来视觉冲击和感染。时代艺术在油画作品中的运用,真实的表现了油画作品的历史时代背景及艺术家个人修养,使油画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时代的精神意象和时代的人文精神集中表现在艺术化的时代作品创作当中,众多的天才艺术家通过感悟时代、理解时代的风格,创造出最为优秀的艺术精品。

5 结语

抽象派的艺术思感是对一个时代的反映,同时也是艺术进步的一种体现。时代的精神是众多艺术人文思感的汇聚,反映时代最本质的人文艺术情感,贯穿于时代的艺术体系当中。艺术创作者灵动的艺术心灵随着时代的变迁、感悟时代风格,造就属于自身的艺术体悟,创造出最为优秀的艺术精品。

参考文献:

[1] 潘公凯.《中国现代美术之路》关键词释义[J].美术研究,2013(04).

[2] 朱小明.空灵・诗意――群其人其画[J].艺苑,2011(5):39-41.

[3] 赵健雄.赵无极与群:当代艺术大师[J].西湖,2011(8):69-72.

艺术感悟论文例10

宗白华先生的美学思想可谓渊源深厚、气象闳远,到达了现代美学研究的颠峰。成长于新旧世纪交替、厕身于中西文化对流中的宗白华,其美学的形成显然离不开深厚的中西文化渊源。宗白华美学的哲学根基是生命哲学,它来自于对中西哲学智慧的汇合融通。正如有的论者所说:“宗白华的美学思想,深受中国古代美学和德国古典美学与本世纪初流行于西方的以狄尔泰、柏格森为代表的生命美学的影响,但他又是博采众长,熔中西古今于一炉,独具自己的特色。”

宗白华的美学究竟有无体系性?对这个问题学界的看法有分歧,这涉及到对宗先生美学价值的评判和美学地位的确定问题,需要认真研究。冯友兰先生在40年代曾说过,“中国真正构成美学体系的是宗白华”。[226]汉学家顾彬也感叹宗白华的思想和著作简直是个“无底洞”。还有学者认为,宗白华建立了“一个贯通古今中外,汇通文史哲,沟连艺术、宗教甚至科学的体大思深的体系。”现在看来主张宗白华美学有体系的学者居多,那究竟是怎样的体系呢?本文主要探讨宗白华美学的核心范畴和体系问题,宗白华的美学不是所谓的“生命美学”,也不是单纯的“境界美学”,而是生命境界的美学体系。他言“生命”离不开境界的创造,言“艺境”也离不开生命的情调,生命与境界合二为一。具体地说就是:宗白华是以宇宙的生命为哲学本体,以审美妙悟为根本体验方式,以艺术境界为价值蕲求,创造了“生命境界美学”的思想体系。

一、生命情调的美学本体

哲学中“本体论”(ontology)一词,源自希腊文的logos(逻格斯)和ont(存在)。从哲学来看,本体论关注的是“存在”的问题,关注“什么是存在”、“什么样的事物在第一义上存在”等核心问题。对于美学本体论而言,其关注的也就是“美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美如何存在”的原理问题。美学本体论问题不完全等同于美学本质论,美学本体论包含了美学的本质追问,即关注“美是什么”的问题,同时还要关注美学的哲学基础问题。

宗白华美学以生命为本体。宗白华的宇宙观是将宇宙看成一个生命不断演进、生机浩荡互网的真实空间,其哲学、美学、艺术学体系是建立在生命本体论的基础之上,这已是学术界的共识。叶朗曾指出:“宗白华先生的美学思想就立足于中国古代的这种天人合一的生命哲学。”

宗白华的生命宇宙观的产生最早可追溯到20年代之前,他在《哲学杂述》(1919年)一文中论及德国生理学家杜博雷孟氏(E·Dubois Reymond)的著作《穷理之止境》与《宇宙七大谜》时,针对其中“生命之缘起物质” 的观点,提出质疑:“唯物派言,生命缘于物质,即是物质运动。但此说恐不能成立。因生命是有目的的,有意志的,物质运动是无意志的、无目的的,即此求生之意志,非物质运动所能解也。有生之物,能生有生之物,当未见无生之物,能生有生之物也。唯物派生命缘于物质之说,尚未得确证。生命依于物质运动,则有之,生命即是物质运动,尚不可说也。但此问题,乃哲学中甚大之问题,当别篇详之。”宗白华关于生命及其起源的自觉思考,当始于此文。宗先生认为生命现象应该缘起于宇宙间的生命运动,而非机械的物质运动。至此“宇宙即是一大创造万物的气生命场”的观念呼之欲出。在随后的《中国青年的奋斗生活与创造生活》等文章中,他正式提出了“日日进化,自强不息,这才合于大宇宙间创造进化的公例”[231]的观点。他在《清谈与析理》一文中也论及:“宇宙的构造和演进是从物质的自然界,穿过生物界,心理界抟扶摇而入于精神文化界。……自然与文化,是一整个的宇宙生命演进的历程。”

宗白华以生命为本体的美学,既立足于中国传统文化,又在西方美学的参照中不断发展的。他的美学以生命意识和宇宙情怀为核心,以“气韵生动”即“生命的律动”为始终的对象,强调物我浑融,强调人与自然的生命统一,同时参照西方的文化体系,批判吸收西方美学合理的成分。他指出,中西哲学的形而上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即“生命的体系”和“唯理的体系”。唯理的体系是要了解世界的基本结构,秩序理数。生命的体系是要了解世界的意趣意味和价值。宗先生认为,人类生活中所体验的境界与意义,有三种表达方式,一是科学-哲学的方式,二是道德-宗教的方式,三是审美的方式:“在实践生活中体味万物的形象,天机活泼,深入‘生命节奏的核心’,以自由谐和的形式,表达出人生最深的意趣。”[233]审美活动与生命的旨趣、人生的价值密不可分,“美与美术的特点是在‘形式’、在‘节奏’,而它所表现的是生命的内核,是生命内部最深的动,是至动而有条理的生命情调。”[234]这与希腊古典美学命题——“美是丰富的生命在和谐的形式中”一脉相承。

宗白华的美学是建立在“宇宙生命论”的基础上,“流动的生命”、“生命情调”构成其美学本体。由于“哲学就是宇宙诗”,宗白华将从莱布尼兹到歌德的动感宇宙论、康德的时空唯心观、叔本华的生命意志论、柏格森的绵延创化说都看作“宇宙图画”。与此同时,他又把《易经》的生生之德、老庄的“道”化宇宙、气化哲学的和谐境界都视为生生不已的“宇宙旋律及生命节奏”,一同纳入宇宙生命化的理论之中。由此可见,宗白华世界观的核心便是将宇宙“生命化”,生命宇宙化,宇宙就是一生命整体,生命就在宇宙中一气沉浮,浩荡交融,生生不绝。于是美感生焉,境界出焉。宗白华的生命本体论既回答了美学的哲学基础是生命,也指出了美的本质是生命、生命境界(艺术境界也是一种生命境界的体现),美在生命,而审美意象、艺术意境等都是生命美的体现。

既然生命论(生命情调、生命精神、生生意识等)是构成宗白华美学的本体论和核心范畴。那么,宗白华的生命宇宙观如何与人生观、艺术观沟通一致呢?主要是通过“同情”之途径。所谓“同情”,就是以物我一气相通的生命视角来看待艺术、宇宙与人生。宗白华认为人类之同情能够“扩充张大”到普遍自然去,因为大千世界本然具有着精神化的生命。于是,宗白华如此表述他的生命“同情”观:“艺术世界的中心是同情,同情的发生由于空想,同情的结局入于创造。于是,所谓艺术生活者,就是现实生活以外一个空想的同情的创造的生活而已。”

宗白华以生命为美学本体,其浸染着宇宙情调的“生命”本体论要义有以下几个层面。

美在生命 中国生命哲学认为,宇宙间大化流衍,生生不息,物物绳绳相续,连绵不绝。中国人生活在一个充满生机活趣的宇宙中,中国艺术的主题都在于表现宇宙的盎然生意。在宗白华看来,在这种生命一体化的大境界中观照宇宙,就会发现天地有大美,美在于生命活力,在于盎然的春意,在于万物昂然精进的创造精神。天地之美寄于生命,美在于宇宙的盎然生意与灿然活力。艺术的使命则在于原天地之美,协和宇宙,参赞化育,以显露与天同样的创造,宣泄如宇宙生命同样的生意活力。

在宗白华看来,弥纶天地的生命本体是“道”,是“自然”。宗炳说:“圣人以神法道而贤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山水以形媚道,山水以外在的感性形象显示着宇宙的生命精神,欣赏者“澄怀味象”,艺术家“迁想妙得”,即在对审美意象的直观中发现、体味无处不在的生生意蕴,把握“宇宙里最幽深最玄远却又弥纶万物的生命本体”,宇宙生命与个体美感取得了统一。宗白华美学继承了中西文化中的“新自然观”,将自然生命化,认为自然是生命的载体,本身就是生命美的体现。正如方东美先生所言:“由此种新自然观看来,自然云云,略近于斯宾诺萨与歌德所谓之创造能生之自然,而非西方古典科学中之所造所生之自然。自然本身即是大生机,其蓬勃生气,盎然充满,创造前进,生生不已,宇宙万有,秉性而生,复又参赞化育,适以圆成性体之大全。”

宗白华没有直接回答美的本质问题,“但从他的整个美学思想来看,他把美看成了生命的自由表现。”宗白华以“鸢飞鱼跃”的意象来比喻和象征宇宙的生命本体和艺术的生命情调。宗白华在阐释艺境时说:“空寂中生气流行,鸢飞鱼跃,是中国人艺术心灵与宇宙意象‘两镜相入’互摄互映的华严境界。”“生气流行”,是视宇宙为一大化流衍的整体,“鸢飞鱼跃”,是推崇生命的气韵活力,这是宗先生的美学理想,也是中国人独特的世界观和艺术观。山静水流开画景,鸢飞鱼跃悟天机。中国古代哲人和艺术家善于从鸢飞鱼跃的生命意象来静观天地的大化流行,体悟宇宙的无限生机。《诗经》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在儒家看来,“鸢飞鱼跃”所体现的是圣人的修养之道。人为天地之心,圣人以德配天地,上下与天地同流。理学家也发现了“鸢飞鱼跃”的生命象征意义,他们要观天地生意,会宇宙生机。鸢飞鱼跃皆天趣,理学家可以在鸢飞于天、鱼跃于渊的自然感性中体会宇宙间天理流行之妙意。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大美即在道——万物的生命本体。禅宗也认为,“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总是法身”,一花一叶,清风皓月,鸢飞鱼跃,生香活态,都体现了宇宙间的生命存在。

青春精神 万物一体化的生命哲学观和美学观,必然将审美对象生命化。在艺术创作和欣赏中,审美对象皆是生命的表现,沐浴在主体同情观照的生命光辉中,审美对象以灿烂的感性呈现,显示出生命力的美。宗白华说,“古代诗人,窥目造化,体味深刻,传神写照,万象皆春。”窥目造化,就是从天地造化中汲取创造的精神。传神写照,万象皆春,就是要在艺术的创造中体现内在的神韵,“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王微《叙画》),用万象感性的存在显示天地间无边的春意——生命的美。

宗白华美学既以生命为本体,在艺术上便提倡一种“嫩春境界”即生命的境界,在文化上呼唤“青春”的精神。“春”的确是中国人的艺术理想,如舒州清远和尚有一《延促自尔》诗云:“春日春山里,春事尽皆春。春光照春水,春气结春云。春客春情动,春诗春更新。唯有识春人,万劫元一春。”此诗叠用“春”字,表达了作者有一颗“识春”的心, 满怀春意的喜悦,春在旷劫如斯的花开花落,在刹那变灭的草际烟光。万劫元一春,宇宙间只有春的精神生生不绝。中国艺术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生命的情怀,它对中国文化有着巨大的影响。在宗白华看来,艺术与人生、艺术精神与生命精神是合一的。从推崇艺术的嫩春境界到呼唤中华文化的青春情怀与美丽精神,是宗先生一脉相承的文化理想,他说:“我觉得民族中这种天真纯洁的‘青年气’,是永远需要的。”他在《论〈游春图〉》文中说:“如果我们把隋唐的丰富多才、雄健有力的艺术和文化比作中国文化史上的浓春季节,那么,展子虔的这幅《游春图》,便是隋唐艺术发展里的第一声鸟鸣,带来了整个的春天气息和明媚动人的景态。这‘春’支配了唐代艺术的基本调子。”他认为唐代艺术具有“春”的气息——无处不在、刚健蓬勃的生命精神,这正是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所在。

生生节奏 宗白华“生生气化的宇宙观”认为,宇宙是生命的存在,是一气化的世界。所谓“节奏从容的宇宙”,宇宙的呈现方式就是节奏感和音乐感。老子说:“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万物荣枯随四时而变化,天地之“道”也是循环往复的运行,有其本身的节奏。《易》经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有生命的节奏感。清学者戴震说:“生生者,化之原;生生而条理者,化之流。”(《原善》)他认为:“天之气化,生生而条理。”又说:“举生生而该条理,举条理而该生生。”在戴震看来,生命为天地大化之根本,而生命的节奏和流动是天地大化的具体表现。宗白华在《论格物》中引用了戴震的以上著述,显然受到他的思想影响,宗先生说:“中国人感到宇宙全体是大生命的流行,其本身就是节奏与和谐。人类社会生活里的礼和乐,是反射着天地的节奏与和谐。一切艺术境界都根基于此。”由此可见,在宗白华倡导的“艺境”理论中,生命流行、生机浩荡的气化哲学思想是其基础和血脉,艺境论的哲学本体是生命,是宇宙间的生命精神。

宗白华认为,道“即是生命的节奏”,生命本体之美体现于中国艺术的节奏韵律中,因为中国人的根本宇宙观是“一阴一阳之谓道”,而“我们画面的空间感也凭借一虚一实、一明一暗的流动节奏表达出来。虚(空间)同实(实物)联成一片波流,如决流之推波。明同暗也联成一片波动,如行云之推月。”中国书画艺术体现出音乐般节奏的美感,中国画家“将全幅意境谱入一明暗虚实的节奏中,‘神光离合,乍阴乍阳’,以表现全宇宙的气韵生命,笔墨的点线……能自由表达作者自心意匠的构图。画幅中每一丛林、一堆石,皆成一意匠的结构,神韵意趣超妙,如音乐的一节。”中国书法、园林等艺术都是处理空间节奏的艺术形式,锺繇云:“笔迹者界也,流美者人也”,这个流淌着的美“就是势、是力、就是虎虎有生气的节奏。”

二、艺术意境的最高蕲求

“艺术意境”是宗白华美学的核心范畴。宗白华在晚年文集《艺境》前言中说自己“终生情笃于艺境之追求”,并且感叹“人生有限,而艺境之求索与创造无涯”,宗先生终其一生都在思考和研究艺境问题,“艺境”理论成为宗白华生命本体美学体系的核心范畴和光辉顶点。

在宗白华美学中,“艺术意境”与人生境界紧密关联,艺术意境论是建立在人生境界观的基础上的。宗白华认为,生命境界包含广大,包括经济、政治、社会、宗教、科学与哲学等,“这一切都可以反映在文艺里,可见艺术的境界是生命境界的反映”,[252]而且艺术境界本身是一个独立自足的形相创造,是一个有情有相的、圆满自足的小宇宙。

宗白华认为,人生有五境:功利境界、伦理境界、政治境界、学术境界、宗教境界;艺术境界介乎学术境界与宗教境界之间,它是“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艺术境界主于美。”这样,人生就有了六种不同的境界,分别是:功利境界、伦理境界、政治境界、学术境界、艺术境界、宗教境界。人生六境界主要就人生的六种生存状态和生命追求而言的。艺术境界介乎学术境界与宗教境界之间,实际上是三者并立的结构,而并非是说艺术境界高于学术境界而低于宗教境界,三者分别代表真、美、善的三种价值。艺术境界本质上也是一种生命的境界,它“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是心灵的具体化和感性化。

如第一章所述,宗白华认为艺境有三个层次:“艺术意境不是一个单层的平面的自然的再现,而是一个境界层深的创构。从直观感相的描写,活跃生命的传达,到最高灵境的启示,可以有三层次。”这三层次又称为“写实的境界”、“传神的境界”和“妙悟的境界”。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妙悟的境界,人生、宇宙、艺术是一体化的,是生命的“灵境”。

何谓艺术意境?宗白华说:“一个充满音乐情趣的宇宙(时空合一体)是中国画家、诗人的艺术境界。”音乐化的时空合一体是中国的艺术意境,它具有节奏感、流动感、超越性。这个命题包涵着丰富的意蕴,它道出了中国艺术的本质特征:“在中国艺术中,没有孤立的空间意象,任何艺术意象都是在时间中展开的,以时间的生命之流融汇意象”,中国艺术追求这种时空合一的充满音乐感的意境。

宗白华的“艺境”诠释,体现出丰富的理论蕴涵和启示意义,主要表现为:

其一,艺境以宇宙、人生、万物的灿烂感性(意象)为审美对象,强调情景交融。宗白华在《美学的散步》一文中说:“诗与画的圆满结合(诗不压倒画,画也不压倒诗,而是相互交流交浸),就是情和景的圆满结合,也就是所谓‘艺术意境’。”他还说,在一个艺术表现里“情和景交融互渗,因而发掘出最深的情,一层比一层更深的情,同时也透入了最深的景,一层比一层更晶莹的景。景中全是情,情具象而为景,因而展现了一个独特的宇宙,崭新的意象……这是我的所谓‘意境’。”[259]艺境是情景相融互映的结晶,其中意象的创造是境界生成的条件。

宗白华指出,西方的思想体系强调的是“数”,中国的思想体系强调的是“象”。“象”是依靠“直感直观”直接欣赏体味世界的意味,他认为,“象”是自足的,完形的,无待的,超关系的,是一个完备的全体。“‘象’如日,创化万物,明朗万物”[260],艺术境界就是一个意象圆融的世界。

宗白华的艺境说是对中国传统美学精神的汲取。中国美学强调“境生于象外”,“象外之象”,“味外之旨”,即为“艺境”的本质。所谓“天外之天,水中之水,笔中之笔,墨外之墨。非高人逸品,不能得之,不能知之。”[261]前一“天、水、笔、墨”,具体指构图形象和笔墨技法,是实在的意象,是具体的法度;而后一“天、水、笔、墨”,是象外之象,是虚象灵境,是笔墨背后氤氲流荡的整体气韵,也是“无法之法”。绘画要超越有限的形象和技巧,追求无限的生机趣味和元气淋漓的境界,即所谓以形写神。在中国艺术中有两个世界:“一是‘可见’的世界,表现在艺术作品中的画面、线条、语言形式等方面;一是‘未见’的世界,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世界,是作品的艺术形象所隐含的世界。从广义的角度看,前者是‘象’,后者可以称为‘象外之象’。”画家要以整体性的心灵去体验山水,以山水的大块来还原山水的内在气脉,所谓“藏山于山,藏川于川,藏天下于天下”[263]澄怀观道,静以求之。绘画的气韵要从山水的“生活”(生香活态)中体现,以己意而化之,凭借自己的性灵去融会物象,铸造新的艺术意境。

其二,艺境论强调虚实结合,有无相生,以形传神,时空合一。其中虚实结合、时空合一是艺术境界说的重要方面。艺境强调时空合一。宗白华说,“我们宇宙既是一阴一阳、一虚一实的生命节奏,所以它根本上是虚灵的时空合一体,是流荡着的生动气韵。”宗白华曰:“无数空间有机的统一,化空间为生命的境界,以行游动作在时间中体验空间。空间成了万线律动的原野,由线文的力的方向,人的行动,画上线文,组合统一,引起空间高、深、远之感,在节奏中,园林空间之布置,与中画上空间之布局,同一方法与意境。”[265]在一开一阖、一推一挽的节奏中,化空间为有机统一的生命境界。

时空合一的观念来自周易和秦汉历律哲学,宗白华深刻认识到时空合一观对中国艺境论形成的重要意义。他在《中国古代时空意识的特点》文中说:“秦汉思想家又把音乐的五声配合四时五行,拿十二律来配合一岁的时间季节。在这个哲学思想里人们好像处在一个时——空统一的、音乐化了的、和谐的世界里。”中国古人将音乐的五声配合四时五行,拿十二律分配于十二月,“使我们一岁中的生活融化在音乐的节奏中,从容不迫而感到内部有意义有价值,充实而美。”[267]宗白华认为,中国人的“宇宙“概念来自农业文明,原本与庐舍有关。“宇”是屋宇,“宙”是由“宇”中出入往来。中国古代农人的农舍就是他的世界,他们从屋宇得到空间观念;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由宇中出入而得到时间观念。空间、时间合成他的宇宙而安顿着他的生活。他们的生活是从容而有节奏的,空间与时间是不能分割的。春夏秋冬配合着东南西北,这个意识表现在秦汉的哲学思想里。时间的节奏(一岁十二月二十四节)率领着空间方位(东南西北等)以构成我们的“宇宙”。所以我们的空间感觉随着我们的时间感觉而节奏化了、音乐化了。宗白华说:“中国人在天地的动静,四时的节律,昼夜的来复,生长老死的绵延,感到宇宙是生生而具条理的。这‘生生而条理’就是天地运行的大道,就是一切现象的体和用。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最能表出中国人的这种‘观吾生,观其生’(易观卜辞)的风度和境界。”这是中国人把握与体验生命的最高境界。

其三,艺境论重视心物的双向交流,并强调对主体心灵世界的开拓。既使万物心灵化,又使心灵具体化,最终心物俱冥,物我同化。正如宗白华所说:“山川大地是宇宙诗心的的影现;画家诗人的心灵活跃,本身就是宇宙的创化,它的卷舒取舍,好似太虚片云,寒塘雁迹,空灵而自然!”他还称:“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灵境;这灵境就是构成艺术之所以为艺术的‘意境’。”

其四,艺境以表现宇宙的生命精神为最高蕲求,艺术境界的本质是生命的超越,指向生命的最高境界。宗白华认为:“我人心中情思起伏,波澜变化,仪态万千,不是一个固定的物象轮廓能够如量表出,只有大自然的全幅生动的山川草木,云烟明晦,才足以表象我们胸襟里蓬勃无尽的灵感气韵。”艺术意境要创形象为象征,表现出心灵的意蕴和生命的精神。有学者指出:“中国艺术意境,流荡着勃郁沉潜的宇宙生命,跃动着超迈而莹透的文人心灵。”可谓一语中的。宗白华认为,艺境是“艺术家凭借他深静的心襟,发现宇宙间深沉的境地”,是艺术家主体心灵和宇宙诗心的和谐统一。由此可见,“宗先生所言的意境不仅是一种艺术境界,还是一种生命境界,这种境界体现了中国文化所倡导的‘天人合一’的传统”。

艺术意境根源于中国人的根本哲学观念,意境“是中国古人那广大和谐的宇宙生命意识的体现。”宗白华的意境论有一显著特征,“那就是他几乎从不在狭隘的诗学意义上使用意境这一概念范畴,把意境局于纯诗艺的创造和鉴赏的领域,而是涵盖着一切美的艺术和人生,直接关系到人的生命存在,人的生命意义和价值的思考。”宗白华意在揭示艺境与人生的紧密联系。宗白华的“艺境”论浸染着浓郁的宇宙生命情调,其本质上是追求超越的生命境界。因此我们可以断言,宗白华的“艺境”论已经超越了艺术学范畴,而扩展为“生命境界”的范畴。转贴于 三、心灵妙悟的体验方式

有学者指出,中国古代的生命哲学产生了一套以直觉体验与宏观领悟为主的认识真理的方法。中国文化很早就对认识论中的“言、象、意”的结构作出探讨,认为言不尽意,意精言粗,觉察到理性的语言在认识功能上的局限性,语言不能完全到达对真理性存在——最高的生命本体“道”的认识,而只能假借“象”的功能和体悟的方式,所谓“立象以尽意”,“境生于象外”都是此意。这与西方文化以“语言——理性——真理”三位一体的以“逻格斯”(logos)为核心的认识论形成鲜明对照。西方逻格斯中心主义认为语言是传达宇宙真理的最佳途径,几乎可以达到准确无误的地步,逻格斯(logos)本身就是“理性”与“语言”的同一体。

中国哲学在对言和意关系的理解上和西方是不同的。“逻格斯”虽然不存在于中国语境中,但是与之类似的“道”对中国人来说却并不陌生。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就涉及了道和言说的界限鸿沟;《周易·系辞上》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也说出了言与意的难以统一,只能“立象以尽意”,通过意象的营构、直观顿悟的思维来认识“道”。中国思想家一开始就怀疑语言的这种传递意义和认识真理的作用,中国哲学与艺术追求一种“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儒家)、“得鱼忘筌,得意忘言”(道家)、“舍筏登岸,得月忘指”(佛家)的“无言”的体验境界,要超越语言而直接进入意义的内核。因此,中国美学的认识方式是体验的方式,它摒弃外在思辨,重视内在超越的心灵直觉与妙悟。

宗白华先生深刻地把握了中国美学这种取道内在体悟的独特认识方式,将其作为美学的根本体验方式和认识途径。宗白华的审美体验论包括了静照、同情、妙悟三个理论层次,静照是审美心胸的展开,“同情”是审美心理的深入,妙悟是审美境界的呈现。而“妙悟”理论最为深刻,但妙悟说又往往被研究者所忽视。关于审美妙悟的体验方法,宗白华借鉴了传统哲学与艺术论的术语,主要有“默而识之、默照、了悟、心印、现量”等,不一而足。

(一)静照与同情:审美心理的展开与深入

静照是审美心胸的确立与展开。静照,又译作“观照”,“即以无功利的寂静胸怀,凝神直观,历览万物,感受万物。”“美感的获取,都从静照开始,意境的创构,也从静照开始。”王羲之另有两句诗云:“争先非吾事,静照在忘求。”“‘静照’(comtemplation)是一切艺术及审美生活的起点。”[298]静照的前提在忘求,“忘求”有忘我、忘知、超越功利的含义。忘我是失落了自我,成就一个审美的自我;忘知,就是屏弃知识的、逻辑的致思方式,同时以非功利的态度看待审美对象,体验万籁群品的动象。“艺术心灵的诞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即美学上所谓‘静照’。静照的起点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务暂时绝缘。这时一点觉心,静观万象,万象如在镜中,光明莹洁,而各得其所,呈现着它们各自的充实的、内在的、自由的生命,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这自得的、自由的各个生命在静默里吐露光辉。”[299]静照呈现给我们的不仅是灿烂的感性,更是生命的光辉;体验到的绝不是一个个孤立的形象,而是真实的世界。“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立言”。

“静照”说的理论基础在于中国哲学的虚静理论。老子说:“涤除玄览”,“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301]此时失落了具体的时空,归于刹那的永恒,来到一个逍遥自乐、光风霁月的世界。涤除玄览,澄怀味象,就是在虚静观照意象中体悟生命之道。中国艺术强调,在创作或欣赏时都需要达到虚静的心理状态——审美静观,与万物相吞吐,“横琴坐忘,殊有傲睨万物之容。”主体形成“静观寂照”的审美心境,主要表现在对日常自我的疏离,形成一个“审美的我”,恽南田说:“横坐天际,目所见,耳所闻,都非我有。身似枯枝,迎风萧聊,随意点墨,岂所谓此中有真意者”。[303]在审美的观照中,遗失了现实的自我(“目所见,耳所闻,都非我有”),迎来了一个精神的自我。换言之,自我与对象浑然一体,获得了一个物化的生命存在(“身如枯枝”)。唐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说:“凝神遐思,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形去智,身固可使如槁木,心固可使如死灰,不亦臻于妙理哉!”超越自我的身体行为和知识活动,从而在静穆的观照中与自然的节奏妙然契合,获得审美的物化境界。

静照是审美心胸的展开,而“同情”是审美心理的深入。宗白华认为,美感的动机起于同情(同感)。宗白华说:“诗,本是产生于诗人对于造化中一花一草一禽一虫的深切的同情,由同情而体会,由体会而感悟。不但是汩汩的深情由此流出,许多惺惺的妙悟,默默的沉思也由此诞生。”宗白华的“同情”理论仍然是建立在宇宙生命本体论的基础上,同情是物我之间的生命交流,也是一己之生命汇入宇宙大生命的过程,纵浪大化,与物推移。因此,艺术的生活就是同情的生活,艺术世界的中心就是同情,所谓“诗者,天地之心”。人类以艺术创造来体现宇宙人生的生命创造精神,天与人同为一生命创造的历程,在宗白华看来,同情不仅是人类审美心理的深入,也体现了宇宙间生命的关联性。宗白华说:“艺术的起源,就是由人类社会‘同情心’的向外扩张到大宇宙自然里去。”不仅如此,“我们这种对于人类社会的同情,还可以扩充张大到普遍的自然中去。因为自然中也有生命,有精神,有情绪感觉意志,和我们的心理一样。”万物皆有生命,物我可以同感交流。从中可见宗白华深受理学家张载“民胞物与”的思想的影响。

因此可以说,“宗先生的同情是在自我与世界万物根本统一的存在基础上,以整个的自我生命与人生万物的交响合流,‘以一整个的心灵体验这整个的世界’。因此,这种同情的人生意识和生存方式超越了西方里普斯等人对审美体验的心理主义解释。”

(二)妙悟——审美境界的呈现

宗白华认为,东西古代哲人都曾仰观俯察来探求宇宙间的秘密。希腊及西方近代哲人倾向于运用逻辑的推理、数学的演绎、物理的考察去把握宇宙间的规律,西洋思想最后获得的是科学权力的秘密;而中国古代哲人却是拿“默而识之”的观照态度去体验宇宙间生生不已的节奏,如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庄子说:“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人的精神生命体合于自然的旋律。孟子说“上下与天地同流”,荀子曰:“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中国人在体察天地节奏的过程中“本能地找到了宇宙旋律的秘密”。所谓“本能”不仅是一种观照宇宙的感性直观方式,还是指与西方逻辑推理的方式根本不同的“体悟”方式。

宗白华对中国美学中的独特体验方式有着深刻的认识,在他看来,美学的认识方式就是“默而识之”,是心灵的直觉,是心源的妙悟。这种审美体验方式,体验到的是最高的审美境界。“因为这意境是艺术家的独创,是从他最深的‘心源’和‘造化’接触时突然的领悟和震动中诞生的,它不是一味客观的描绘”,唐代张璪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原本就是一个关于“妙悟”的命题。“造化”与“心源”的接触,产生突然的顿悟,创造出艺术意境。意境与心灵的妙悟不二,所以宗白华认为妙悟的境界就是最高的艺术境界。

宗白华在谈及“意境创造与人格涵养”关系时说:“这种微妙境界的实现,端赖艺术家平素的精神涵养,天机的培植,在活泼泼的心灵飞跃而又凝神寂照的体验中突然的成就。”这说的其实就是妙悟的体验方式及其呈现的境界,艺术境界是一种体验的真实,是心灵的境界,“在这种心境中完成的艺术境界自然能空灵动荡而又深沉幽渺。”

宗白华在《古代画论大意》中谈到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一段名言:“六法精论,万古不移,然而骨法用笔以下五法可学,如其气韵,必在生知,固不可以巧密得,复不可以岁月到,默契神会,不知然而然也。”生知、心印的观点体现的是中国美学中强调妙悟的思维方式。宗白华也认为“气是天生的,贵于创造,‘发于天然,非由述作’。”

宋画家郭若虚认为气韵“必在生知”;董其昌也说“气韵不可学”,画家要“一超直入”;清画家恽南田曾说:“痴翁(黄公望)画,林壑位置,云烟渲晕,皆可学而至。笔墨之外,别有一种荒率苍莽之气,则不可学而至也。”南田认为天机不可知,气韵不可得,“笔墨可知也,天机不可知也。规矩可得也,气韵不可得也。以可知可得者,求夫不可知与不可得者,岂易为力哉!昔人去我远矣,谋吾可知,而得者则已矣。”气韵不可学的思想来自中国艺术理论的一贯主张,它彰显了中国人重视心灵妙悟、反对机械、知识、逻辑的体认方式,艺术创造方式是来自于心灵的体悟妙契。气韵不可学,而只能“生知”——以生命去沟通造化精神,只可“心印”——凭心源去妙悟世界。 天机为大化流行、浩荡宇宙的生命,气韵为绘画艺术渗透出来的的气化氤氲的精神氛围,它是宇宙生命在画面中的体现。绘画之本体——气韵,来自与宇宙的生机、造化的精神,虽然不可学(非关技巧、知识、摹仿),但却可以从源头——宇宙造化中去参悟(智慧妙悟)。关于如何妙悟气韵,宗白华说,为了达到“气韵生动”,达到对象的核心的真实,艺术家要发挥自己的艺术想象,顾恺之说“迁想妙得”,一幅画不仅描写外形,而且要表现内在神情,就要靠内心的体会,把自己的想象迁入对象形象内部去,这就叫“迁想”,把握对象的真正神情,是为“妙得”。

宗白华在《古代画论大意》中还说过:“千笔万笔,只是一笔。一笔贯串全体,即意表现于全体,主观化为客观。由此一画,即个人用笔之贯串,产生意境。”[313]他认为中国书画“以线取形,线者具也。界为两物间之虚隙……于是化实为虚,足以寄意志情,笔笔踪迹,成为吾心之踪迹,同时,亦摄取了物之灵魂的踪迹,以融入吾心之踪迹。”这就是妙悟的创造,正如宋苏颂《魏公题跋》称:“书法犹释氏心印,发于心源,成于了悟。非口手所传。”

宗白华认为:“艺术同哲学、科学、宗教一样,也启示着宇宙人生最深的真实,但却是借助于幻像的象征力,以诉之于人类的直观心灵与情绪意境。”[316]在宗白华看来,艺术是一种无言之美,创造了无言的境界,艺术家以直观心灵、“默照”的方式来创造和欣赏:“艺术不只是艺术家的生活记录,且是艺术家对于宇宙人生的沉思默照,把握真际,启示真理。艺术‘真力弥满,万象在旁’,‘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默照”就是“素处以默,妙机其微”,是妙悟的心灵创造,艺术的境界呈现来自于主体灵魂深处的觉醒。“在中国古典美学中,‘予欲无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才是最高的直指本心的境界,这是依靠参悟和体验方能臻至的化境,而宗白华在耄耋之年对美的领悟,可谓深明此中腠理”。

宗白华借清画家李日华的一段画跋来说明:妙悟是“照极自呈”,是要“悟物之天”。李日华《六研斋笔记·三笔·跋宋马远画水十二幅》曰:“凡状物者,得其形,不若得其势;得其势,不若得其韵;得其韵,不若得其性。形者,方圆平扁之类,可以笔取者也。势者,转折趋向之态,可以笔取,不可以尽取,参以意象,必有笔所不到者焉。韵者,生动之趣,可以神游意会,陡然得之,不可以驻思而得也。”又曰:“性者,物自然之天,技艺之熟,照极而自呈,不容措意者也。马公十二水,惟得其性,故飘分蠡勺,一菊,而得湖海溪沼之天具在”,宗白华认为,“措意只能摄取一部或抽象概括,不能得具体的普遍,于个体中见全体,见典型。”而要深悟“物自然之天”,洞彻“更深一层的道”,要反映自然本相来,只能“照极自呈”——以妙悟取其真性。在李日华看来,妙悟不是技巧(笔取)、不是逻辑、理性(驻思、措意),也不是一般的艺术直觉和想象活动(神游意会),妙悟要超越一般的直觉体验,达到一种智慧的观照,达到心灵与对象世界合二为一,一切自在呈现,妙悟的境界是白云自白云、青山自青山的自在世界,是不为尘蔽、“湖海溪沼之天具在”的本然世界。如下图:

审美对象:形(外形轮廓)-势(生命气势)-韵(心灵韵味)-性(自然本性)

认识方式: “笔取”———“参以意象”——“神游意会”—“照极自呈”

(符号传达)

(意象营造)

(直觉+想象) (妙悟呈现)

宗白华还说:“艺术家对于人生对于宇宙有着最虔诚的‘爱’与‘敬’,从情感的体验发现真理与价值……伟大的艺术是在感官直觉的现量境中领悟人生与宇宙的真境,再借感觉界的对象表现这种真实。”宗白华借用“现量境界”一词来表达审美体验的境界。“现量”原本是古代印度因明学的术语,后来成为佛教法相宗表达心、境关系的一个概念,也是禅宗思维的概念。王夫之曾将“现量”引入诗学领域,用来说明审美体验与诗意象思维的基本性质。王夫之说:“‘现量’,‘现’者有‘现在’义,有‘现成’义,有‘显现真实’意。‘现在’,不缘过去作影;‘现成’,一触即觉,不假思量计较;‘显现真实’,乃彼之体性本自如此,显现无疑,不参虚妄。”现量有三层意义,即:感性存在,直接证悟,显现真实。王夫之用现量来规定审美体验活动,在他看来,审美体验是当下的感性对象,是瞬间的直觉,摒弃理性与逻辑分析,取心灵妙悟之途径,最终呈现出一个真实的审美境界,显现一个本然的世界。现象学美学家杜夫海纳曾说:“审美经验在它是纯粹的那一瞬间,完成了现象学的还原。……对主体而言,唯一仍然存在的世界并不是围绕对象的或在形相后面的世界,而是……属于审美对象的世界。”

宗白华在这里也借助“现量”来表达艺术审美活动中,妙悟体验对审美世界的“还原”,主体与对象当下契合,瞬间圆成,妙悟与境界在生命的体验中的达到真实的同一,宗白华提出“妙悟的境界”是艺术的最高境界,正是反映了“境界即在妙悟中”的思想。这种审美体验的独特方式以及妙悟的境界,成为宗白华美学最有启示价值的部分。

四、“生命境界美学”的体系建构

宗白华在西方人文学术思想的深刻影响下,立足于中国美学传统,高扬艺术的生命精神和文化的青春精神,追求生命自由、人性完满和审美超越,标举艺术意境和生命境界。宗白华美学包含五个方面的内容:生命本体,妙悟体验,艺术境界,审美人格,文化理想。其中,“生命是宗白华美学思想体系的本体和灵魂,意境则是核心。”另外,审美妙悟构成宗白华美学的根本体验方式;人格理想是宗白华人生艺术化的精粹体现,它与生命境界密切相关;而文化批判与文化建构是宗白华美学研究和艺境求索的最终目标。针对这一美学思想体系,还需要着重指出的是以下几点。